但陈明朗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继续说道:“敏之觉得你和梦姐儿相处过,有感情,是我们不通情理拆散了你们是不是?但你怎么不想想,梦姐儿今年才多大?她现在不过是个孩子,她懂什么?有人对她好,陪她玩,给她买玩具,买零食,她就喜欢你。可是等她长大了,她需要的还是这些吗?犬子虽然不才,今后未必能像敏之你这样文武全才,可至少他们年纪相当。而且,我与拙荆都会善待梦姐儿的。敏之你又凭什么以为梦姐儿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呢?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义弟可是最疼女儿的人,难道你以为他对梦姐儿的疼爱不如你吗?”
李瑞紧紧咬着牙齿,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扎进手心里,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滑落,他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疼。许久他才缓过气来,开口道:“今日之事是晚辈莽撞了,还请陈叔叔不要放在心上。您放心,以后,晚辈不会再痴缠梦姐儿了。只希望以后您能好好待她……”
李瑞满心绝望地从二楼包厢下来,留下茶钱,便黯然失落地回了李府。
陈明朗看着李瑞的背影,不禁微微扬唇浅浅一笑。
乡试结束,各地举子的试卷陆续送入京城。一般情况下,礼部不过走过场一般翻看一下这些试卷就完了,但今年却有新状况。
因为许学政的特别推荐,沈嘉齐第二场的策论被单独提出来送到了御前。
今年刚刚四十岁,正值壮年的皇帝谢昊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素有明君之相。见了这篇策论果然很是赞赏,接着又调看了沈嘉齐另外两场的试卷以及许学政报上来的沈嘉齐的简历。
看到沈嘉齐曾经给合江县县令李明生当师爷,再联想起年初合江县在处理雪灾赈灾上表现出来的精明果敢,谢昊立即知道,向来不甚出众的李明生为何能有这般优异的政绩了。
看完沈嘉齐的三份试卷,谢昊与许学政的看法差不多,知道这个举子是个能干实事的,但书确实看得还不够多。不过,一个出身农家的举子,还是让谢昊心中颇为看好。
对皇帝来说,背后没有依靠的能干实事的臣子才是最好的臣子。而沈嘉齐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随后,谢昊就下令将沈嘉齐这篇策论通过邸报的形式下发到全国各地官衙,供各级官员学习借鉴。
三皇子谢淮舟在看到这篇策论的时候就有了疑惑。他怎么在这篇策论里看到不少这个时代还没有东西?比如那以工代赈,比如向商家借款、向百姓集资……
紧接着,谢淮舟就将沈嘉齐的简历抄了一份来看,发现一个离开书本八年的农民,忽然重拾书本,居然一下子就考了秀才,紧接着又考了举人,再联系他在经史上的不足,怎么看都像是换了灵魂的穿越者。
可惜的是,这沈嘉齐是个男人。不过,既然是老乡,能照顾还是照顾一下吧!两个人总要比一个人懂的东西多。
想到这里,谢淮舟招来自己刚刚组建的密谍吩咐道:“给我好好查查这个沈嘉齐!
沈梦一直等着李瑞的消息过来,但一连等了三天,还是在沈家去李家提亲回来以后,寄秋给她递了一个荷包进来,里面是一袋松子,还有一封信,说是李家大少爷让交给她的。
沈梦打开熏了花香的信笺一看,里面只有短短几句话:——至梦姐儿惠鉴:前日答允卿卿之事,瑞哥哥无能,没能办到。但也请卿卿不要担心忧虑,二叔最是疼爱于你,必不至让卿卿委屈。再且,离你出阁时间尚早,将来或有变数亦不可知。将来但有差遣,瑞哥哥万死不辞。另,求梦姐儿一幅小像惠存。
勿念,保重!——瑞哥哥敏之敬上
沈梦看着这封信,呆了好一会儿。瑞哥哥是说他找过爹爹和陈伯父,却遭到拒绝了吗?其实她早有预感的,这古代的亲事,若无重大缘由,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退的?更何况,爹爹一直看好陈伯父的儿子,觉得瑞哥哥年纪太大了,又怎么肯同意退亲呢?若爹爹肯答应,之前就不会急着帮她定下陈家的婚事吧?
只是,瑞哥哥想要她一幅小像,她给还是不给呢?
若按照这个年代的规矩,是严禁私相授受的。严格说来,瑞哥哥写这封信都是不应该的。可沈梦有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自然不怎么将这规矩放在心上。而且,她才“七岁”呢,就算被人知道也不要紧。
想着自己欠瑞哥哥良多,又害他伤心,眼看李家就要入京,以后也不知道李大人会去哪里任职,或许今生都不能再见了,就是给一幅小像也不要紧吧?
想到这里,沈梦先在铜镜上仔细端详自己,后来觉得看不清楚,又让人打了一盆水来。她在水中细细看过自己的容貌,记在心里,然后便迅速在画板上的宣纸上用炭条勾勒出一幅女童含笑的小像来。
但见宣纸上的女童六七岁的样子,头上两个包包头,扎了轻盈的发带;额前一缕微微有些凌乱的刘海,让整个人多了几分灵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透着几分聪颖和笑意;小巧的鼻子,微微弯起的唇角,还有左颊上那个小小的酒窝……
没有玻璃镜子真不方便,连沈梦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长得这样可爱呀!
沈梦想,还是让瑞哥哥留着自己笑的样子吧!希望他不要那么伤心。
接着,她又在右边的空白处写着:愿瑞哥哥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瑞哥哥保重!
小像画好了,回信也可以省了,可是怎么给瑞哥哥呢?
沈梦本想着一事不劳二主,打算找寄秋帮忙的,却不料小丫头玉兰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太太要打寄秋姐姐的板子。
沈梦一惊,立即联想到瑞哥哥托寄秋带进来的荷包。她赶紧将信和小像都折叠起来,用一个荷包装好,藏在了花盆下面,而后才急匆匆跑去前院。
前院里,云晚娘坐在大厅的主位上训话,下面跪着家里所有的下人,而寄秋还趴在长长的春凳上,去了外面的大衣服,蓝色的亵裤上隐约染了血迹,她的嘴用白布堵住了,满面泪痕,闭着眼睛已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