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著……乾涩的唇颤动,张张合合好几次,才勉强挤出破败的声音,问出唯一心系的问题:“……侯、儿……呢?”
忡怔失神的汉子闻声,猛地低头。
“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忘形拉起他手,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若你被我害死了,我要怎么去跟蓉儿交代?『他』也一定不会再原谅我的!真是天可怜见,神明保佑,关老爷显灵啊!”
手是无力抽回的,左封迟费劲再问了一次:
“……侯儿……呢?”
“就在你旁边啊!”健壮汉子指他榻旁,突然压下声音:“她一直不准我照顾你,都守在你身边不肯睡,好不容易刚刚才睡著的。”
左封迟转首,就见凤芸侯抱著一团又脏又充满血污的破布,像只小猫般弓身睡在他身旁。他们两人甚至共枕一个枕头。
“她……怎能睡这儿?快、把她抱开……”他失声道。虽然她还年幼,毕竟男女有别,一路上他们都是分榻而眠,从无破例,细瞧,才发现她揣在怀里的是他中毒时身上衣衫。
“是这娃儿硬要跟你挤在一个榻上,死也不肯离开的。反正都是自己人,你就不用顾忌,安心休息吧。”
“把她抱开……”左封迟坚持。才说几句话,便疲累不已。
“可是我碰她,她会咬我耶!”汉子无辜地搔搔脸,黝黑的脸上竟有两排齿痕,尤其虎牙的凹痕更是明显。“我那天又不是故意要害你没命的,怎么知道这种毒不能点穴,明明其它毒都可以啊……可是她却一直怪我凶我,还咬我咬得好大力……”说得委屈万分的。
左封迟没再说话。才合上眼,他又昏睡过去。
毒势汹汹,他就这么昏昏沉沉、时睡时醒,感觉体内有两股奇异的力量在互相斯杀,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冲击五脏六腑,让他一会儿如入冰窟,一会儿又如置火炉,反覆煎熬。
直到十日后,他才能起身进些流食。一问之下,才知自己已昏睡了将近一个月的时日。
气力还不足以捧碗,本想勉强接受大汉粗手粗脚地喂他。但凤芸侯却执意不准那大汉接近他一步,这喂药的重责大任自然只能落在小小人儿身上。
“侯儿,够了。”低冷的嗓音才这么说著,一匙不稳的药汁已有半碗都泼在他的长衫上,药杓执意前行来到他的嘴旁。
左封迟轻叹口气,认命张唇,喝下了剩下半碗匙的药汁。
“你……要不要这个?”
大汉远远在一端举著一条长布,迟疑地问。
围兜?要他一个堂堂二十来岁的大男人像个初生娃儿般,吃饭用个长布围著充当围兜?
“拿来吧。”他无力道。势不由人,不想浪费药汁洗澡的话,唯有颔首。
“你不准过来!我过去拿。”清脆的童音发出号令,那似曾相识的命令口吻,令左封迟微微一怔。
凤芸侯把碗摆在床缘,就咚咚咚跑去取布,又迅速归来防守阵地,不准大汉跨雷池一步,彷佛他是不祥之物。
“侯儿,不准用这种口气跟长辈说话。”左封迟慢了一步才说,没想到自己竟给了她坏的影响。见她知错般低头,他才转向大汉问:“是谁医治我的?”
“谁、谁医治你?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在这里。”短短几句却结巴得不像话,眼皮更是突然像抽筋。
“若你懂得解此毒,当初就不会封我胸前大穴,任我躺在地上自生自灭。”仔细想来,他卧病月余全拜眼前壮汉所赐,目光不由锐利起来。
一直余怒末消的凤芸侯闻言,更是立刻起身,对一旁黑猴喝道:“小元!”
“吱!”通悉主人心意,黑猴衔命狠狠扑上壮汉宽背,东抓西啃,弄得他狼狈不堪。明明壮汉一根手指就可弹开黑猴,却半点也不反抗,只是一脸认命,默默赎罪般接受糟塌糟蹋。
但左封迟岂能坐视不管。“谁准你如此无礼的?不论如何,他都是你长辈!”他厉声斥喝,剑眉一拧,骤咳了起来。
“可是……他、害了你!”凤芸侯紧张他的病情,但心底仍十分下满。那天左封迟七孔流血,那血红的模样多么可怕,就跟收养她的爹娘一样,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若不是这汉子胡乱封穴,他才不用受这么多苦。
“都是他的错!是白叔叔亲口对我说的啊!”
听到“白叔叔”三个字,壮汉微微一震。他就知道!是“那个人”存心要恶整他的,让他遭受可爱的侄女厌恶。呜……
“你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