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丹青的声音也好像那日吃的火锅一般,里面放了那么多材料,却也只说得出一个香字而已。那时候墨阳的朗笑,丹青的嗔笑,秀娥傻乎乎的笑,仿佛就像昨日,我忍不住咧了嘴……
“小妹妹今天很高兴啊”,一个醇厚的声音响了起来,和墨阳清亮的嗓音不同,也不同于老爷那阴沉的语调。他音调略低了些,却字字清晰,仿佛每个字都说在了你的心上,让人不能忽略。
我抬起头,看向那半依在床头上的人,黑得发亮的短发,白皙的肤色,挺直的鼻梁,一双温和的眼正带着笑意的看着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觉得那温和的眼神背后,是让人不能与之抗衡的自信与强硬。
他没有挪开视线,只是那温和的眼底,慢慢的有了一点惊讶,眼神也强硬了起来,我依然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突然他眼神一松,原本的温和笑意又浮了上来,我心里感觉怪怪的,这才垂下了视线落在了他唇上。
他的嘴唇丰厚饱满,可线条却极清晰,刚硬,嘴角微微的弯起,带着一种气质。我不会形容,虽然大少爷的嘴角也永远是翘起的,却只让人觉得心里阴冷。低头想了想,张嬷的那声叹息在脑中响了起来,“唉,男人……”,这,就是男人吗……
“呵呵,小妹妹终于肯看看我了,不过,徐小姐,你这妹妹还真有勇气啊”,那人突然笑语了一声,“霍某虽不才,倒也没有几个人,敢这样与我对视”。丹青轻声一笑,声音清甜的好像冰过的莲子羹,“那是当然,我二哥早就说过,清朗有大将之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喔……”那人好像很感兴趣似的打量着我,“是这样吗,你真的面不改色”?他打趣似的笑问了一句,坐在他身旁的丹青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我,仿佛都是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样子。我低头想了想,才清晰认真的说,“我没看见泰山崩过,所以不知道会不会面不改色”。
那人愣了愣,突然放声大笑,接着又咳嗽了起来,一旁正捂着嘴笑个不停的丹青,忙站起身来想拍他的背脊又不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我快步走到放在门口的水盆架子那儿,把里面的布巾捞出来拧干,转身走回去,轻轻扯了扯丹青的衣袖,见她回过神来,这才把布巾递给了她。
“多谢”,那人轻喘着对丹青到了声谢,顺手接过了丹青手中的布巾,不经意中,他的手擦过了丹青的右手手腕,他一无所觉,丹青却红了脸,猛地收回了手,左手却下意识的握住了右手的手腕摩挲着。
我快速的调转了眼光,看向依然在擦脸的他,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任凭丹青那探究的眼光从我脸上划过。
我伸出了手,那人顿了顿,这才把手里布巾交给了我,“谢谢了,清朗”,他认真地向我道谢。我眨了眨眼,这些天只听他小妹妹,小妹妹叫。我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到门口把布巾放回盆里,自己坐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一声不响的拿起张嬷落在这儿的鞋底,继续纳。
这是张嬷吩咐的,从丹青救回这个男人开始,屋里必须有三个人。我低着头,听着床上的男人正温言和丹青谈论着一个叫德彪西的人。
偷眼看去,丹青的脸上都是光彩,他们并没有在意我,丹青一直以为我不懂。每次那个钢琴老师来上课的时候,我都躲了出去。虽然丹青没说,但我就是知道她不希望我在那里,就好像我不再吹箫一样。
只是每次我都靠坐在窗户底下,听着她们弹琴,讲着那些我不懂地人和事,渐渐的,我知道了那些奇怪的人名都是谁,也知道了丹青最喜欢弹的那首曲子,叫《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它的作者就是德彪西。
那人懂得事情的很多,就好像墨阳。我一直以为墨阳是这世上懂得最多的人,跟丹青这样说的时候,还被她嘻笑,说我是井底之蛙。
他是不是懂得比墨阳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墨阳这样天南地北,说个不停的时候,丹青的眼,从来没有这样亮过。
“霍长远”,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这是秀娥偷听到告诉我的,我生日那天,就是他浑身是血的晕倒在了前院里,被丹青救了回来。
张嬷说,他腰上开了好大一条血口,脚腕也扭伤了,伤得很重,不过他的命也很大,在张嬷和丹青那三脚猫的救治之下,竟清醒了过来。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丹青从未和我说过,张嬷更是决口不提,秀娥问我知不知道,那男人怎么受的伤,又是从哪儿来,我只能摇头。秀娥不敢去问她娘,怂恿着我去问丹青,我也好奇,却知道决不能问,只能看着丹青越来越容光焕发。
张嬷私底下嘱咐了我,万不可只留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要去和丹青说,我不明白,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她。每次丹青和霍长远在一起的时候,仿佛都没注意到我和张嬷似的,但我知道,他们明白。
“呵呵”,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丹青又笑了起来,眉梢眼底都是温柔。我不禁想着,要是那个大熊督军看着丹青这样对他笑,他一定欢喜的很吧。“啊”,我低叫了一声,一个鲜红的血珠儿从我针尖上冒了出来,心里突然一冷。
“清朗,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痛不痛”,丹青快步走了过来,蹲下身,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指,放入口中吸了起来,我只觉得姐姐的口腔暖暖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