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不在这儿的人,脸色一时一僵。
“罗师兄”
陈衍一下子冲上了前来,见老师只顾着写桌子上那幅字,就把罗旭死活拉了出去,这才低声问道:“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我还真有些担心,就怕……”就怕后头的字他怎么也憋不出来,难道他能说就怕罗旭想不开?于是,小家伙仰着脑袋斟酌了一下,就干咳一声跳过了这一条,又自作聪明地说,“师兄你还年轻,兴许真正的缘分还没到。”
尽管这几日浑浑噩噩,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被一个小了自己许多的小家伙这般安慰,罗旭还是不禁哑然失笑,随即轻轻拍了拍陈衍的肩膀说:“有功夫担心我,你还是多想想你自个吧,杜阁老那人不是好糊弄的,以后你这个准女婿得时时刻刻做好准备才行。”
一提到杜阁老这三个字,陈衍立时面如土色头皮发麻,一下子想到了那天杜微方考完射箭考马术,考完马术考剑术,大热天里居然兴致勃勃地让他把所学全都展露了一个遍,累得他回程路上就直接在马车上趴下了。这堂堂阁老,文官中的极致竟然这样考女婿,传扬出去别人必定以为是笑话,可天知道他就这般倒霉
由于罗旭这么一打趣,陈衍接下来立时耷拉了脑袋,只打着精神牛头不对马嘴地又安慰了罗旭几句,甚至还小大人似的说以后若是有好姑娘帮忙留心,看看天色着实不早,这才急急忙忙离开了。他这一走,屋子里只剩下韩明益和罗旭师生两人,韩明益方才放下了笔。
韩明益自己出身中等人家,致仕之后只想着随兴过完下半辈子,从没料到先后收了两个弟子竟全都是出身勋贵之家。难得的是,两人身上都没有什么坏习性,陈衍虽说不如罗旭坐得住,但仗义的心思却丝毫不差,兼且愿意用功,因而没几个月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家伙。
“皇上赐婚的那一天,他还死活说动了你师母,留在这儿吃了一顿晚饭,可还是没盼到你来。这两天也是天天捱到这么晚走,今天总算是撞见你了。”
听老师这么说,罗旭不禁愣了一愣,随即就想到了当年那个训斥下人怠慢宾客的小家伙。如果仅仅是因为心里有年少时递了捧盒过来的陈澜,他就算爱屋及乌,也绝不会把陈衍引来拜入自己的老师门下,如今看来,他还真是没做错,陈衍仍是当年那个仗义冒失的陈衍。
“这小子……”
轻轻嘟囔了一声,他便想岔开话题,却没想韩明益招手示意他过去。到了书桌旁,他低头一瞧,立时吃了一惊。却只见那一幅水墨画竟不是山水,而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看年纪不过是十三四岁光景,仿佛和师母有些肖似。满心疑惑的他立时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当初我年少的时候,家里家规严谨,一应起居都是男仆照料。一次出门时无意间一次偶遇,在山寺中看到一位汲水的姑娘,便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那时候知道轻重,也不敢上去兜搭,只想着等到举业有成之后再说,可真正到了那一天再去访求的时候,却发现人家早已搬走了,再也寻不到人,心中不免怏怏。这画我做过多次,你师母也瞧见过,少不得笑话笑话拌两句嘴,但如今再把从前那无数的画找出来,我却发现,上头的脸不知从何开始,就已不是当年那位姑娘,而是你师母的样子。多年相濡以沫,更胜曾经惊鸿一瞥。”
见罗旭闻言一震,却不曾说话,韩明益也不再提此事,而是珍而重之地将画卷放到一旁晾干,这才反过身来说:“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但我早知道这一桩事情多半是不成的。你如今走了举业这条路,若是按照皇上的心意,恐怕更希望你迎娶那些书香门第的姑娘。”
直到吃过晚饭离开韩府,韩明益的这两番话仍然是萦绕在罗旭心头,久久不去。一路回到了家里,他一进门,便有小厮迎将上来,说是阳宁侯陈瑛差人给父亲罗明远送来了不少医治外伤的好药,来人这会儿还没走。尽管根本不想见,但想想之前父亲的告诫,他还是打起精神去前厅见人。
没过多久,那人便告辞离去,而那人出了院门之后没多久,院子里伺候的小厮就听见了那前厅之中传来了咣当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碎裂了开来。
“无耻你以为我罗旭是你那等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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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九十九章 礼轻情意重
第一百九十九章 礼轻情意重
夏日天黑的晚,但夜禁的时辰却差不多,因而哪怕天光还亮着,路上的行人却稀少得很。宽敞的大道上,陈衍一马当先风驰电掣,心里却在替罗旭惋惜。只不过,在韩家等了好几天,总算是盼来了人,又说了该说的话,他一直以来都有些不安的情绪如今总算是放下了许多。原本想替姐姐再说两句话的,可想到陈澜那天告诫他的话,他便不敢多事。
“事到如今,与其捎带什么话而让他更加记挂,还不如让他觉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毕竟,他日后也要娶妻生子,星星念念惦记一个别的女子,不但对他未来的妻室不公平,而且纠缠太多对他也无益。”
想归这么想,但陈衍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个很无稽的念头——若是那两个都能做他姐夫,那该有多好?只不过,这念头只在心中一闪,他就仿佛遭了雷劈似的打了个寒噤,随即赶紧摒除了这些杂念继续往前头疾驰,甚至还不时回头招呼几个随从跟上。奈何他的马是韩国公府送的一等一良驹,后头却只是普通蒙古马,因而他等了两回就索性不管了。
眼看快要到了阳宁街,他突然看到对面有一骑人飞快地朝这边奔了过来,不禁勒住缰绳往前缓行了两步。等到那人近了,由于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他便认出那人仿佛是杨进周,一愣之下便叫了一声。
“是杨大哥么?”
对面那人闻言勒马,又徐徐策马走了过来,逮到了光亮底下,果然是杨进周。见陈衍只有独自一个,他便讶异地问道:“陈小弟一个人出门?”
“啊,时辰不早了,我回家急了些,再加上马好,就把其他人都甩在了后头。”陈衍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杨进周,又笑嘻嘻地开口问道,“杨大哥这么巧往这边走,是要上我家么?”
突如其来被这么一问,杨进周脸上便有些尴尬,随即就弯腰从马褡裢里头拿出一个玉色布面子的包袱来,直接递给了陈衍,又说道:“既是碰到了你,正好请你帮忙捎带进去。这是我家里常用的几种凉茶,比市面上卖的强些,是家母特意预备的。今年入夏格外炎热,体弱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都是用得上的……对姑娘也好。对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即便对陈衍点点头说:“这几日内外多事,而且恐怕东昌侯的处刑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你最好嘱咐家里人少出门一些,你进出也仔细些更好。记得回去问候太夫人和三小姐。”
陈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见杨进周调转马头拎起马鞭便是一记虚抽,那坐骑立时四蹄飞奔驮着人朝来路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面对这一幕,他不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个包袱,有心打开瞧瞧,可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但嘴角却露出了笑容。
这杨进周看着冷峻,其实也并非真是木头嘛
带着这种满意的心情,陈衍索性在崇和坊下头等着自己的几个伴当和亲随,等到他们的身影终于出现,楚平又苦着脸上前请罪时,他却大度地一挥手道:“是我一时心急甩下的你们,和你们没什么相干。这丁点事情回头就别和老太太三姐姐说了,以免她们听着生气又责罚你们……好了,以后我绝不会一个人独行,这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