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忽然之间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米菊也在那一刹那间看见了吴明,她看到了吴明的目光,欣喜的正想说话,吴明却将头扭了过去,起身走了。她愣了一下,泪水一下子溢了出来,她低下头,用衣袖擦擦眼睛,手落下去的时候,碰到了那把短刀,那把吴明在洛阳买给她的短刀。她握着短刀,倔强的一笑,继续拎起木桶,吃力的向城上走去。
吴明躲在一边,看着米菊摇晃的背影,一股酸楚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米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好对菊儿,她为你吃得苦比我还多。”
可是,我又怎么放得下你。吴明叹了口气。
于一刀看到米菊走上来,连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木桶,米菊冲他笑了一笑。她认识于一刀,好多游侠她都认识,因为他们都是因为吴明才来的。很多游侠也认识米菊,都知道这个女孩子为了吴明,曾经自杀过,现在脖子上还有一道刀疤。为了吴明,被父亲从家里赶出来了,一直坐在五原要塞里,做着农妇一样的粗活,换一口饭吃。她本来不需要如此,她的父亲是个有钱的商人,足够她活得很舒服,可是为了吴明,她舍弃了那一切。这些让那重情重义的游侠很敬重,李实还为此跟吴明吵了一顿,可是吴明根本不理他,任他说什么,看到米菊到满夷谷去,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于一刀看着掐着腰擦汗的米菊很心疼,他看着米菊,就象看着自己的妹子一般,可是他也知道吴明的心思,所以他也不多说。帮着米菊将木桶送到守城的人面前,看着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吃完,米菊又拎着木桶晃晃悠悠的下去了。
吃完饭的人倚着城墙休息,有的闭着眼睛打个盹,有的正收拾自己的武器,民夫们将损坏的兵器抬了下去,换上新的来,又将准备的石头、木头补充上来,堆在城垛边。一捆捆的长箭运了上来,将每个士兵的箭囊装满。
地上一滩滩的血迹,告诉人们这里刚刚发生的杀戮。
一声声的号角响了起来,散坐着的人全部站了起来,抢到城墙边去看,只见鲜卑人和上午一样,冲了过来,大鼓一响,所有的士兵找到自己的位置,投入下午的战斗。
鲜卑人顶着漫天的长箭,踩着同伴的尸体,抬着云梯冲向城墙,城墙上的石头和滚木不断的砸下去,但是鲜卑人却拚命向前,宁死不退,在城墙下抛下一层尸体后,凶悍的鲜卑人终于有人爬上了城墙,舞着长刀杀了过来。
弓箭兵向后背了一步,城墙上的长刀手顶上前去,长刀翻飞直向刚爬上来的鲜卑人杀去。
吴明站在城墙上,于一刀拄着大刀站在他后面,他们看着一个长刀手一刀削掉了一个胡人的头颅,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另一个跳上来的胡人一刀砍倒,那个胡人也接着被另一个汉卒一刀砍翻。
城墙上的鲜卑人越来越多,他们大部分是一手举盾,一手攀爬,长刀含在嘴里,一跳上来,盾砸刀劈,凶悍异常,只要他们站稳了,汉卒往往要两个人才能对付一个。不过,占有地利的汉卒也杀红了眼,往往将刚跳上来,还没落地的鲜卑人一刀斩落,或者用手中的小盾,将他们砸下去,根本不给他们站稳的机会。
双方在城墙上厮杀,汉卒以逸待劳,鲜卑人顶着箭雨冲过来,再爬上城墙,遇到正等着他们的汉卒,吃了很大的亏,死伤惨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鲜卑人一直没有吹响撤退的号角,如潮水般的鲜卑人不断的杀上城头,随着汉卒的杀亡增大,汉军感受到了压力。
马图顶盔贯甲,手里提着一杆长矛,冷峻的站在城楼上,马休和蔡林各提一把长刀,左手盾牌,护在他的左右。看到不断冲杀上来的鲜卑人,马图一面命令弓箭兵向空射击,杀伤城墙下的鲜卑人,一面注视着整个城墙上的状况。
两组游侠在吴明和李家兄弟的带领下,静静的立在马图的一旁,经过半天的杀戮场面,他们很多人一下子成熟了起来,再不象平时那样懒散,一个个紧盯着城墙上的厮杀,随时准备支援。
几个鲜卑人冲上了城墙,抱成一团,挡在汉卒的冲杀,在他们的身后,一个又一个的鲜卑人露出了头。
“去把那些胡狗赶下去,一个不留。”马图冷冷的说了一声,李实一声大喝:“走,杀胡狗去。”带着十来个游侠冲了上去。奔到面前,李实挥起长刀,接住一个鲜卑人砍向一个汉卒的长刀,手中不停,顺着刀锋就削了过去,那胡人猝不及防,一条手臂带着血珠飞向了天空,洒出一道红雾。那胡人连声大吼,抡起左手的盾牌就冲着李实砸了下来。
李实一错步,从他的身边冲过,长刀从他的脖子边一带而过,顺势砍在另一个鲜卑人的肩上,飞起一脚,将那个胡人踢下城墙。后面的李拙和身一撞,将那个被砍断手臂的胡人挤下城去,手中长刀不停,反向撩起,划破一个胡人的胸腹,将下巴劈成两半,刀在半空中划了半个圆,狠狠的砍在第三个胡人的脖子上。
十来个游侠的到来,让刚得到一块立脚地的几个鲜卑人吃了大亏,片刻之间,围成一团的七八个鲜卑人就被砍死,或者被踢下城去。
“好,这帮游侠现在狠得多了,跟咱们边军差不多了。”马图露出一丝笑容。
“当然,在战场上厮杀了一年了,他们的底子本来就好,适应了战场后,当然要比一般的士兵要厉害。”刘伦笑道。
“是啊,今年可帮了我不少忙了,等这仗打完了,鲜卑人走了,我要好好的请他们喝次酒。”马图说道,又叹息到:“如果他们愿意留下这里多好。”
李实他们砍翻了那几个鲜卑人,没有停留,沿着城墙狂奔,只要遇到凶悍些的鲜卑人,上去就砍,也不讲什么规矩,常常是两三个对付一个,三招两式就把鲜卑人砍翻在地。汉军的压力大减,杀得越发的来劲,吼声震天,鲜卑人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呜……”日色西斜的时候,鲜卑人的撤退号角终于吹响了,丢下了一大堆的尸体,他们潮水般的撤了回去。
“今天一天算是过去了。”马图看着血迹斑斑的城墙,和东倒西歪的士卒,松了口气说道。
“大人不可大意,胡人现在气势未衰,好象未尽全力,夜间再来,也未必不可能,还是得做好准备。”刘伦提醒他说。
马图点点头说:“先生说得有理,鲜卑人虽然吃了不小的亏,估计也是没有料到我们准备的物资这么多,照以往的经验,象今天这样的箭枝用法,明天可就没得用了。也许鲜卑人是在等我们箭枝不够时再发力攻城,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是啊,今天的箭阵是一阵接着一阵,要是照以前的库存量,现在恐怕已经没有箭了,也许鲜卑人这是打这个算盘呢。”刘伦捊着胡子笑了,“要不,我们就遂他们的意一把。”
“哈哈哈,我马图难得做把财主,这次就大方一把,让他们尝个够。”马图仰头大笑。
“什么意思,他们说什么呢?”于一刀被他们的话说得云里雾里的,不解的问道。
刘伦转过头来,看着一脸疑问的众游侠,笑道:“说起来,还都是你们的功劳。往年我们的消息都不够准确,往往鲜卑人要到了,才知道要来,准备的时间都短,而在提前准备的话,郡里拔付量都很有限,这次得到准确消息,提前一个月就向太守大人要了,所以准备的箭枝要比往年多得多,再加上去年鲜卑人没来,去年储备的都没用,总的一算,今年准备的箭枝得有百万枝,比往年多三倍还有余。看天气,两三天就要下雪了,一下雪,胡人就呆不住了,只得到别的地方去或者直接回草原,反正我们这里他们是别想了。”
“百万枝的长箭,只要守三天,是足够用了,在他们上城之前,先大量杀伤,上了城的人就少得多,再有你们相助,他们在城墙上也很难占到便宜。”马图轻松的笑道:“还有一件事就是,胡人今年对我们这里的情况不了解,好象也有顾虑,往常都要有一万多人来,今年只来了五千,我们的压力又小了好多。我记得有一年,两万鲜卑人,半天就打破了要塞,那叫一个快啊,我们都没想到,准备也不充足,知道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满座夷谷,城门刚关上,他们就到了。”他感慨的说道。
“五原要塞,胡人要走满夷谷入侵我大汉,必经这里,这城墙上,每一块砖上都是血浸泡过的,今年还一样,不过,要让鲜卑人的血来浸泡。”马图停了半晌,杀气腾腾的说道。
他们一边商量,一边下城去了,吴明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听着受伤的兵士们的呻吟,看着遍地的血迹,忽然觉得有些萧然,杀人,不想被人杀,就得先杀人,总是逃不到血腥。
“吴兄弟,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李实在后面喊了一声,大步走了过来,他今天杀了不少人,身上是血迹斑班,长刀已经又换了一把,脸上有些疲乏,更多的是兴奋。
“李兄,你今天可是杀得痛快啊。”吴明笑了一声。
“哈哈哈,好说,今天一天,杀的人比我过去杀的人总数还多,他妈的,这些胡狗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