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用英语回答。我说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在附近一栋大楼的二十三楼工作,那人建议我过来拜访。他按下按钮让我进去,我爬了一层楼,发现有人暗中藏了四个闭路电视摄影机,在监控这道楼梯。我猜想,他是担心俄罗斯黑道来找他吧。
我进入一条昏暗的走廊,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战斗小子”站在正前方,就在一道钢制门内侧—那道门的坚固程度,用在毒品工厂也是绰绰有余。最令人惊讶的,并不是他大约四百磅的大块头,而是他打扮得就像日本古代的大名。第一流的日本武士黑客,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穿着一件极其昂贵的和服,还有日本传统的分趾袜。一头黑发上了油,往后紧紧束成一个头髻。要是有人需要中南美裔的相扑选手,就是这个人了。他微微鞠躬,表现出最低限度的礼貌—我猜想他不太喜欢我们那位二十三楼的朋友—然后站到一边,让我进门。
无可否认地,他的领地只有这条小街道上的四个房间,但地板上铺了漂亮的榻榻米,拉门隔开了空间,墙上还有一幅富士山的屏风画,我敢说至少值二十万美元。
进了门槛之后,我勉强躲过了一场社交灾难—在最后一刻,我才想到应该把鞋子换成访客拖鞋。我一面脱掉自己的野蛮靴子,一面问该怎么称呼他。
他一脸茫然。“什么意思?他们没告诉你吗?”
“唔,有啊,他们跟我说了,”我回答,“不过当面喊一个人‘战斗小子’,感觉好像不太对。”
他耸耸肩。“我无所谓,猪头。”他说,带头走向地板上的两个坐垫。
“那个副主任说你正在跟他们合作。”我说,好像我是获得那个人的充分授权。
他满脸厌恶看着我,但是没否认。“你想要什么?”
我们盘腿坐下后,我解释着要把有关斯科特·莫道克的一切从我母校的校友会数据库里面删除。我想这会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他问莫道克是谁,我说我不知道。“上头决定要把他的过去埋葬—我们只管这个就好了。”
他问了莫道克的出生日期、校友会的细节,还有其他一堆问题,好确定他没找错人。我回答之后,他调整了一下身上的和服,说他过两分钟就开始。
“茶,好吗?”他用日语若无其事地说,但我知道他的弦外之音:我应该要一副迷惑的表情,觉得矮人一截,但老实说,我实在没那个心情。
我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夏天,我在一片血淋淋的沙滩上,周围是一堆斩首和日本武士进行自杀仪式的画面。换句话说,我那个暑假正在阅读《幕府将军》(Shogun)。从那些史诗内容中,我还记得几个关键词,包括日文的“茶”。
“好,谢谢。”我用日语回答,希望自己没记错而讲成了“滚你的蛋”。
我一定是讲对了。“你会讲日语?”他说,一脸惊讶又尊敬的表情。
“啊,只会一点点。”我谦虚地说。
他拍了一下手,一扇拉门打开。一个苗条的中南美裔少女穿着红色的丝绸和服欠身走进来,让我想起自古以来许多伟大哲学家都有过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丑陋的男人几乎总能勾搭上身材火辣的女人?
她比他年轻大约两岁,有大大的眼睛和性感的嘴唇。仔细观察之下,她那件传统和服显然是改过的—臀部和胸部比你在东京看到的要更紧贴。为了行动方便,和服的背后开了个衩,从下摆往上开到大腿,于是当她走过房间时,从丝绸波动且紧贴她身体的方式,你就知道她不必担心内裤线或胸罩吊带,因为她都没穿。整体效果诱人又疯狂。
“茶?”她问。
我点头,“战斗小子”转向我。“这位是瑞秋桑。”她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战斗小子”?瑞秋桑?沃尔格林药妆店楼上的古老日本?无论那个联邦调查局的人说他有多厉害,我都不敢抱太大的希望。照我看来,这两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很严重的问题。
三个小时后,我不得不大幅修正我的意见。罗伦佐—至少瑞秋这么叫他—不光是删掉了我在校友会的所有记录,还说考菲德学校和哈佛大学里那些更复杂许多的档案,他也删得掉。
“你可以把我所有的成绩和出席记录全都删掉?”我问,“弄得好像斯科特·莫道克从来没进过这两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