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看了布瑞德利的信。他说一等他离开那个保姆家,那保姆就打电话报警,跟他们说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是库马利雇的人,所以尽管她所说的故事很离奇,但警方完全相信。一个美国黑人不难找,而且又发出全面通缉,于是布瑞德利还没回到旅馆,一辆巡逻车就发现他了。他们把他压在车子前引擎盖上,把他缴了械,然后带他去警局。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有什么土耳其版的刑讯逼供,但此时,死亡剧场的状况曝光了。
在总统的命令下,地中海舰队已经派出直升机。不是要接我,而是要去抓撒拉森,并收集证据。葛洛弗纳打电话知会土耳其总统,说他们已经找到那个要买核反应器的男子。于是,土耳其情报局探员和土耳其军队也都赶往那个古罗马遗迹。两艘土耳其海军驱逐舰开到离岸不远的海面,六架美军直升机停在沙滩上,同时两百名军人和情报员进入古迹遗址里。土耳其相关人士下令暂时不处理布瑞德利,直到状况变得比较明朗再说。
于是布瑞德利在牢里蹲了五天,在葛洛弗纳直接请求土耳其总统之后,他被释放,并拿回护照。他回到旅馆,跟玛西在电话中流泪重聚,一等她恢复情绪,就问他什么时候要回家。
“再过几天。”他说。
“什么?!”她喊道。
他是警察,贯彻始终。为了道奇和东城旅店那个女人的谋杀案,他非得要先安排好引渡卡梅隆和英格丽回美国,否则自己不会离开。次日上午,获释后不到十二个小时,他就又回到博德鲁姆警局,进入库马利的办公室。海鲁妮莎悄声跟他说库马利还在进行“汇报”—而且看起来,她似乎一直坚持我之前建议的那个说法—于是布瑞德利就要求见负责这桩调查案的人。打了几通电话后,那个穿着闪亮靴子的少年便带着布瑞德利,来到博德鲁姆警察局长的奢华办公室。
我还记得那个局长,就是在压死“海绵宝宝”那一夜,他有一半的警力都在修船厂追捕我。这位局长五十来岁,大块头,红润而光滑的脸上留着修剪整齐的小胡子,威严制服上的每颗金色扣子似乎随时都会绷开来。尽管他搽了古龙水,但他身上有个气味,看了班的说法,我并不惊讶。
他写道,那位局长说,他收到了代表卡梅隆和英格丽的律师团所提出的大量法律意见书:一如我原先的预料,我和她们访谈之后,她们立刻就去找了律师。那位警察局长说,那些意见书让他亲自检查所有的证据。
“当然了,那位自称布洛迪·大卫·威尔森所发现的一切,我都得去除掉。他根本不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是用假的理由进入我国。我们都晓得,他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故意把这个案子复杂化并拖延。
“我自己亲自检查过发现,一如往常,土耳其警方的工作表现非常出色。显然他们原先的调查是正确的—道奇先生是死于意外事故。他的坠崖是个不幸的意外。”
班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但那位局长好像没注意到。他微笑,又点了一根香烟,两手一摊。
“当然啦,我也不想擅自下判断,所以我把证据和法律意见书交给我们这里一位最受尊重的地方法官。他也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要把这两位女士和其他重要证人继续留在博德鲁姆。
“他建议—我也同意—我们把护照还给他们,让他们交保释金,等待任何后续调查。”
“放了他们?!”班问,很难以接受,再度扮演起死者的捍卫者,“保释金是多少?”
局长想敷衍他。“他们总共有十个人……我不确定……有个档案,我得去查—”
“多少?”班逼问,完全不掩饰他的怒火。
局长放弃了所有假装的礼貌。“每个人二十万现金!”他吼道。
十个人—二百万元!这是一大笔钱没错,但是对卡梅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班不必问她做了些什么—当然了,她一定是付了这笔贿赂,换得自由之身。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绝望地问。
“三天前。他们上了那艘大游艇,一个小时后就出发了。”
“那如果你们的‘后续调查’有什么新事证呢?”班恨恨地问,“那你们怎么办?”
“我们就写信要求他们回来。不过,就像我跟你说过的,我很确定不会有这个必要。”班说那家伙说的时候,几乎是面带微笑。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并不惊讶。随着联邦调查局被排除,而且关键的事证都是我调查出来的,博德鲁姆的警察局长和一个腐败的法官就去逼卡梅隆,仿效他们历代奥斯曼先人们所做过的事。那就是伸手要钱。
班写道他也无可奈何—两名嫌犯已经离开博德鲁姆,卡梅隆的保释金也确保所有重要证人都四散离开。他觉得或许他回到纽约,可以再设法让这个案子起死回生。不过他很务实,知道自己资源有限,而且其中一个凶手已经正式被列为世贸中心的死者之一,所以他也知道,除非这两个女人回到美国,否则要逮到这两个人的机会渺茫。她们现在有那么多钱,当然不必再回美国了—她们余生可以周游世界各国。
我坐在那儿沉默几分钟,想着那两个女人和她们的罪行,但即使在当时,我都没想起来那件事。不,我始终都没想到英格丽曾说过,我对整个状况连一半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