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再发力,却难以同那人对抗。
“我们不是鬼。”他清泠开口,分外加重了“我们”二字。
“不是?”阿婆微楞。
“我妻子深受重伤,还请老人家好心收留。”
这人一听就不常求人,声音低哑干涩的让她不由心软。“妻子?”阿婆自门缝里望去,他胸前蜷着一个人影,黑发如水藻般垂落着,让人看不清真颜。她收回心神,这才发现那男子明明可以破门而入,却依旧有礼地站在门外。
缓缓地,李家阿婆打开院门,就着屋里透出的烛光小心看去。眼前这人一袭月袍,长身挺秀,散发出淡然孤高的清雅。
“老人家。”偏冷的声音带着隐隐乞求,瞬间软化了阿婆的心房。
“快!快进来吧!”打开木门将湿漉漉的两人迎进,李家阿婆可是远近闻名的热心肠。
“就……就这样?”老李头蹲在灶边,他恨不得敲碎这个蠢老婆子的脑袋,看看里面长的是不是一堆乱草。
这么轻易地放陌生人进来,真是不想活了!
“方才你没看到那小伙子的眼神。”阿婆望着灶上沸腾的热水,苍老的双目透出柔光,“就像是水浦边那只丧偶的白鹤,悲伤的让我这双老眼啊禁不住发热。”
看到了,就是因为看到了,他才没狠心赶人。老李头叹了口气,将锅里的水倒进木盆:“送去吧。”
“老头子?”阿婆微讶。
“瞧着也不像奸邪之徒,能帮就帮吧。”
“哎!”
清风漫话轩窗,黛色山岚暗生惆怅,不远处望川轻拍着浅堤,发出愁惨轻响。
屋内,夜景阑落下最后一根银针,修长的手掌极慢极慢地放在那人的胸口上。
她伤的极重,重的连他下针时都险些颤抖。今次,他夜景阑终于尝到了恐惧的滋味,恐惧到难以掌控,恐惧到几欲懦弱乞求。
怕,他怕啊。
掌下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他紧紧地盯着那张惨白的娇颜,一瞬不瞬。
死相,竟然是死相!
刺骨的酸痛席卷全身,一波一波地游走在奇经八脉,似要将他生生撕开。
顾不得自身异样,他将那具虚软的娇躯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输着真气。
不可能,决不可能,她不会走的,不会。
一口甜腥冲喉而出,带着浓浓的不甘溅落在地,他摇了摇头,努力驱散眼前的幻境。
走火入魔,这就是走火入魔的滋味啊。
他压抑着胸口涌动的血气,视野中弥漫着水雾。
清冷如他,也有这般激烈的情感,换在以前他是断然不信的。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成为他的魔,深深、深深地驻在心底。
他牵住几欲发狂的神智,俯身在她的鬓间低喃。
“生生世世永不绝,你若狠心……”这一声带着三分警告、三分期盼、三分沉痛,轻轻地破碎了夏夜,“我便上穷碧落下黄泉,上穷碧落下黄泉……”
……
耳边似有低喃,她看着墨莲映画的枉死城不禁微愣。
哼,怕了吧,青面小鬼得意一笑,不是他说但凡被地狱酷刑一吓,再厉害的鬼也会收起戾气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