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被一声声的叫唤,她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愈发佝偻。
半生飘零,驼寡妇原本以为此生再无指望了。
本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早早显得老态龙钟,大有一副将死之相。
那时候她心中唯一的希冀,就是在自己死于非命前,能照料着那个从小跟随自己风餐露宿的幼儿多长大一些。
谁料这人之命运,刻刻不同,瞬息万变,竟有峰回路转之时。
随着她那命贱如猪猡,不知晓是被哪个禽兽糟蹋时怀上的儿子一天天长大。
在私押子十三岁那年,母子二人走到一座城镇边缘,当时已至夜深,城内已经宵禁,二人跪地苦求了半天,也没能感动城门守卫,没有一个人愿意通融,给这对孤儿寡母的乞丐开门。
带着儿子在城墙下蹲缩了半天,又渴又饿,没有地方可以讨得一口饭,连翻捡残羹剩菜之所也寻不见一处,实在没办法,最后只得带着儿子,向着早前走来时,道旁闻到过的一处散发着动物尸身腐坏臭味的荒草丛中寻去。
日间路过的时候,母子二人还嫌弃的捂紧口鼻,此刻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荒草灌木间,母子二人看见一具从未见过的野兽残躯,体表多处已经滋生蛆虫,钻进钻出,翻腾蠕动。
饿极了的母子二人,那时竟觉得,好像那腐臭味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闻。
已经有两三日未曾进食的二人,相互对看了一眼,便同时朝着那兽尸扑了过去。
避开已经生蛆的部位,胡乱的扒开兽皮,但凡看见有还相对完整新鲜的肉块,便开始手撕齿咬的进食。
抹黑啃食中,私押子许是饿到极致了,胡吃海塞中,竟囫囵吞下了一个斑鸠蛋般大小的珠形异物。
当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直到半夜时分,开始高烧不退。
这一烧,就是整整三天两夜。
驼寡妇起初还以为他只是吃坏了东西,拖到私押子烧得全身肌肤开始寸寸干裂才慌了神。
无眠守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城门打开的那刻,便拖着断脊,背着奄奄一息的私押子,慌慌张张进了城去。
见人就问,最近的医馆在何处。
好不容易寻到一间医馆,还未进门,就被人撵了出来。
驼寡妇只得带着私押子退回到医馆门前,足足跪了两天两夜。
可惜,自始至终,没有人理会过这母子二人,甚至见了他们,还嫌弃的绕开。
第二日夜,瞎眼的老天还下起了大雨。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母子二人也足足淋了一夜。
驼寡妇的半条命,早就没了。
私押子就是她剩下的那半条,如果私押子熬不过去,那她也活不了。
不成想,第三日清晨,雨停后,已经虚弱得跟私押子一样,在垂死边缘挣扎的驼寡妇,机械性的摸向私押子额头时。
私押子已经退烧,额间不再滚烫,驼寡妇却不知道。
被冷雨浇透一夜的她本也全身冰凉,感受不到儿子额间温度的她,还以为私押子死了。
巨大的悲痛袭来,本来连挪动一下都觉得费劲的驼寡妇,不知从何处借来了一身力气。
一边猛力的摇晃着私押子,一声声呼喊着私押子的名字,凄厉的嚎哭起来。
她满眼恨意的死盯着身前的医馆,心中不断咒骂道。
“都是你们见死不救,让我儿惨死在你们门前!我儿子死了!你们一个个的等着吧,全都要给我儿子陪葬!”
驼寡妇不记得呼喊了多久,迟迟不见私押子发声回应,心如死灰的垂下头。
心想跟着儿子一并死了算了。
免得他黄泉路上无人照看,害怕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