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二叔承诺的解放台湾还没有实现,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了。部队从天南海北被调往了东北的安东。安东一时间成了人们提到最多的一个地名解放新中国的战斗刚刚结束,抗美援朝就爆发了,鸭绿江的东面烽火又燃了起来。
身在老屯的人们,又把目光投向了陌生的朝鲜。在乡亲们的眼里,二叔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就拥到二叔的老屋前,向二叔请教关于战争、关于抗美援朝这场战争的开始和结束。
二叔自然也知道抗美援朝这场战争爆发的消息,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父亲走后,二叔真的看到了解放台湾的希望和曙光——全国大部分地区都解放了,就剩下一个孤岛台湾,难道新中国连解放台湾的力量都没有吗?这是父亲对二叔说过的话。二叔觉得父亲说的话也是千真万确的。
在抗美援朝爆发前,解放军曾发动了两次攻击金门的战斗。由于海战经验不足,又没有足够的火力作为支撑,两次都是无果而终。
但这两次失败并没有影响我军解放孤岛台湾的信心,共和国正准备向福建前线调兵遣将,准备一举拿下台湾。可就在这时,美国大兵在仁川登陆,一场更为迫切的保家卫国的战争爆发了。
二叔的心就凉了。他面对老屯的乡亲,顿时就哭丧了脸。二叔坐在自家的门槛上,袖着手,带着哭腔道:你们问俺,俺又问谁去呀?不是抗美援朝,说不定台湾就解放了,俺就会看到小婉和儿子了。
从那时开始,老屯的人才从二叔的嘴里知道了小婉和儿子的事。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们知道了二叔的故事。人们在转瞬间知道了二叔当的是国民党的兵,而且还当过国民党的上校团座,娶了长官的女儿。
老屯的人们对待二叔的态度马上就发生了转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二叔他们都觉得新鲜。以后,二叔的院子里总是聚集了更多的人们,怀着好奇,向二叔打听着。
二叔像一位演讲者似地站在人们中间,一遍遍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和爱情。二叔讲的时候,心里装满了巨大的温情。在一次次的叙述中,二叔完成了对小婉和独生子的怀恋。
二叔每讲一遍,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在那一段时间里,二叔变成了祥林嫂,不厌其烦地跟别人讲着自己的故事。
老屯的乡亲在二叔颠三倒四地讲叙中,明晰了二叔这十几的经历。听二叔讲到国民党在重庆大溃退,他和妻儿生离死别的情景时,二叔呜咽起来,众人也红了眼圈。老屯的人们是善良的,也是有人性的,他们的情感立场此刻完全站到了二叔这一边。替二叔唏嘘不已。
老屯的乡亲开始随二叔一起关注着何时解放台湾这件事了。他们关注解放台湾,更多的心思是想早日看到二叔的媳妇小婉。在二叔的描绘中,小婉几乎成了一朵花,况且那又是国民党高官的女儿。
这里的人们连国民党的部队都没有见过几次,更别说国民党的大官了。他们对国民党说不上恨,也谈不上不恨。内战开始的时候,只知道解放军和国民党开战了。战争结束后,解放军胜利了,成立了新中国,人们理所当然地分到了土地,成了土地的主人。这一切已经足够了,在这些事情上,他们看到了共产党的好,理解了解放军为穷人打天下的理由。
解放军是好的,那国民党就一定是坏的,现在又逃到了台湾,乡亲们是怀着迫切的心情,希望解放军一举冲上台湾岛,把那里仍吃苦受难的穷人解放了,过上好日子。当然,二叔的小婉不在解放之列,大家只是怀着新奇地想看到小婉。二叔是老屯的人,小婉无疑就是老屯的媳妇了。如花似玉的小婉,在老屯人的心里就像一团谜似的盛开着。
老屯的人们和二叔一起期待着,抗美援朝胜利的那一天。按照他们的思维,抗美援朝胜利了,伟大的志愿军班师回朝后,就是解放台湾孤岛的那一天。
二叔终于忍不住了,他要给父亲写信。他要问一问,抗美援朝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啥时候大军才能去解放台湾。二叔甚至把自己想参加队伍去解放台湾的心思也写在了信里。二叔最后在信里说:哥,你放心,只要让俺参加解放台湾的队伍,俺再也不会当逃兵了。俺要和你一起冲上台湾岛,把小婉和你侄子解放出来……
二叔给父亲写完信,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