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洄、李娘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当面把彼此的矛盾挑明开。
“你!”
李娘根本坐不住,站起身叱道:“你承认了!薛平昭,你还敢说你不是居心叵测?”
“公主先指罪于我,我不能装作不知,主动探究清楚,岂可称‘居心叵测’?”薛白道:“即使到了圣人面前,我亦是这态度。”
李娘听得呼吸一滞,只觉这少年的好皮囊下心机阴沉得可怕。
她宁可看他发怒、撕破脸,也讨厌看到这种笑脸相迎。
更让她恼火的是,李小仙坐在那好像还觉得薛白很有风度,哥奴生的蠢女儿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薛白转过头,低声向李腾空道:“你到院中等我一会可好?”
李腾空点点头,起身出堂,自到廊下观云。
背过身,她才扁了扁嘴,有些小小的埋怨他不让自己旁听,没将她当自己人。
堂上,薛白看了李娘一眼,忽想到了那个钓鱼的梦。
梦中他钓到了一条美人鱼,现在决定将她放了。
连着两次的权力倾轧,寿王一系都吃了最大的亏,因各方都知道寿王没希望了,故意利用他们、欺负他们,包括薛白也踩着他们爬了一步。
不过,权场中的关系无常,联弱抗强比恩怨重要。
薛白遂开口道:“你们当我是薛锈之子,此事我再多解释也无益。但今日不妨只聊聊,我们真有必要为敌吗?”
他知道这对夫妻是有些懵了的,只好始终掌握着主动权。
“当年驸马向武惠妃献计,炮制三庶人案,使薛锈死于蓝田驿,因此,驸马自认为是薛平昭的平生大敌。恕我直言……驸马太过于高看自己了。”
“什么?”
杨洄站起身来,脸色变幻之后,强忍着心中讶异,正色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薛白道:“简单而言,冤有头、债有主,即使我是薛平昭,我也不至于将这些仇怨算在驸马头上。驸马被人当刀使而不自知,我却不会这般。”
杨洄眼珠转动,竟没有因为薛白这些贬压他的话而生气。
李娘想不明白这其中关节,闭着嘴,坐在那发愣,方才有了些美人的样子。
“何意?”
“武惠妃与薛锈等人一样,都是三庶人案的受害者。”薛白道:“试想,三庶人案之前,武惠何等受圣人宠爱?缘何一落千丈?”
李娘抬起头来,张了张嘴,竟觉得事情真是这样。
她自小都是将自己当成皇家嫡女,在姐妹当中霸占了圣人所有的宠爱。反而是那场大案之后,阿娘没了,胞兄一蹶不振。
再看驸马杨洄,她此时才发现他真是笨死了,自以为聪明,安排了一场骗李瑛入宫擒盗的把戏,事后还得意洋洋。
薛白许久没有再开口,给他们夫妻俩时间慢慢消化。
堂中安静了一会儿,杨洄似乎有些苦笑之意,大概他本就隐约明白其中缘由,如今被点透了。
只是身为驸马,还能奈何?
“你说……”
李娘左右一看,有些谨慎地,试着与薛白开始谈话,缓缓道:“你说我们被人当刀使?被谁?”
薛白道:“谁最受益?”
“他?”
李娘眼睛一瞪,讶道:“可,可他只是个窝囊废,运气好,生得早罢了。阿娘与驸马辛苦谋划,却被他捡了好处……”
杨洄轻轻拉了妻子一把,示意她说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