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百姓也被误伤了三百许人,却是被当地官府压住了消息,否则整个扬州府,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大厅内中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江鱼低声问道:“那,地煞殿的人,大概有多少人?”
苦笑一声,风笑笑脸上一红,低头道:“怕是,只有不到半百之数。奈何其中有先天级高手十数人,其他多人也都是外功极其强横之人,数百斤的兵器可以随手抛飞,普通簪花郎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就是我们的班头,也只有区区十几人可以和他们勉强放对。这大半个月来,他们不断的想要强行突入那行宫秘穴,若非大都督府下了调令,调动了扬州下属五府精锐在那里结成了阵势,怕是真被他们给突进秘穴去了。”
磨刀老人突然怒喝道:“好大的胆子,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他右手一晃,一颗拳头大小的银色铁珠突然一跳,幻化为他日常使用的那柄九尺许极薄的长刀,一刀就朝着大厅屋顶上扫了过去。那薄薄的窄窄的只有两根手指宽的长刀,却带起了一股极大的旋风,一刀将整个大厅的屋顶都搅成了粉碎。凄厉嚎叫的风影中,两条高大的身影闷哼一声,斜斜的冲天飞起,顷刻间已经跳射远去。磨刀老人长刀一横,左手五指轻轻的在刀锋上抹了一抹,一溜儿血珠‘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摇摇头,磨刀老人又变成了那枯萎干枯的老头儿模样,他低声叹道:“诸位见笑了,老夫年老力衰,却是没了年轻时的那等劲头。一刀下去只是伤了狗腿两条,实在是惭愧啊,惭愧。”听得他的谦虚之词,一干人等都是嘻嘻而笑,没有吭声。江鱼是最先发现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地煞殿属下的,他们还在外面围墙外准备潜入时他就发现了,只是他懒得动手。袁天罡师兄弟俩第二个发现了这两人,但是两位天师自重身份,懒得对这种探路的小人物下狠手。倒是其他五大供奉和磨刀老人同时发现了这两个蟊贼,但是看到磨刀老人首先出手了,其他人怎么好意思抢功劳?故而就只有磨刀老人一人挥刀,却是让那两个警觉的家伙有了逃命的一线生机。
江鱼用力鼓动了自己的手掌,大声叫道:“诸位,闲话且留在以后再说,还请风大哥你们赶快治好身上的伤势,明日一大早我们都赶赴那秘穴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扭过头来,他问袁天罡道:“天师,你会炼制毒药么?若是能,就赶快弄他几百斤见血封喉的剧毒,着那些弓弩手的箭矢上,都淬上剧毒,我看地煞殿的这群人,嘿嘿,是不是真的金身不坏了。”
袁天罡、李淳风同时眨巴了一下眼睛,相互看了看,再看看大厅内所有人那诡秘的眼神,毅然的同时摇头。李淳风眯着一对眼睛哼哼道:“我师兄弟二人,自幼修炼的都是金丹大道,炼制的丹药也是那等救人疗伤的灵丹,害人的毒药么,咱们怎可能会?”两个老道的脸上,那叫做一个道貌岸然啊,可是江鱼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这两位的脸上很是有点心虚的感觉呢?
将所有属下都安置了下来,江鱼领着风青青,又带了二十个身手极其不错的簪花郎,将他们花营的一套武官行头都佩戴齐全了,这才偷偷的出了大都督府。扬州城是哪里啊?江鱼自从懂事后就生长的地方,和李林甫偷鸡摸狗偷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妇洗澡的地方,被人追打逃命不知道跑遍了多少次的地方,大街小巷,有他不熟悉的地儿么?他也不走大道,尽是找那扭来扭去拐来拐去阴暗潮湿路边时不时冒出几个獐头鼠目形迹诡秘的汉子的小巷子,就这么一路穿了过去。
最后,他们从一条极其潮湿,地上有着半尺厚的淤泥,路边的水汪中也不知道有着什么古怪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上就好像腐烂了一半的内脏一般物事的小巷穿过,到了一个大门上铁锈都有一寸厚的独家院落前。江鱼抬起大腿,一脚就将那寸许厚铁板铆成,外面用胶水粘了厚厚一层铁锈的大门踹了一个大凹陷下去,嘴里大声吼道:“老甲鱼,他妈的给老子出来!当我不知道这里是你扬州城中最隐秘的巢穴么?给老子出来,否则我就带人打进去啦!”
‘咚咚咚咚’,连续几脚踹在了那大门上,江鱼硬生生的将那大门连同门框一脚踢飞了进去,领着风青青他们一拥而入。笔直的一拳轰在了朝着自己张牙舞爪扑来的一条大汉脸上,将那大汉原地打得凌空翻了三个斤头口吐白沫的晕倒在地,江鱼大声喝道:“老甲鱼,贵客登门,你他妈的还不出来接客么?真要我鱼爷杀人放火了你才出来不成?”
风青青他们看得这院子门外的确是残破得没有天理,可是院子里面却也是雅致得极其没有天理了。整个院子上空就是一个大的藤架子,三株起码有四五百年历史的紫藤萝正攀爬在那架子上生长得茂密。一串串细细的花串从那藤萝间吊了下来,清香扑鼻。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有百多尾五彩鲤鱼在悠然的游来游去,池塘边上有一条小径,通向一侧的一个小小的用藤萝的茎干编成的亭子。亭子里有几个石凳,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茶壶茶杯各色细点,石桌边端坐着目瞪口呆的贾玉以及两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江鱼视若无睹的从院子里张牙舞爪的十几个彪形大汉身边穿过,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亭子里,提起贾玉对面坐着的那个大姑娘,大马金刀的撇开两条大腿坐在了贾玉的正对面。他左手轻轻一撇,抚摸了一下自己那特制横刀的刀柄,右手轻轻一晃,腰上的银鱼袋和盘龙玉佩闪闪生辉,照耀得贾玉眼皮子一阵子乱哆嗦,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哈哈,哈哈,江……江大人啊~~~,您这次可是荣归故里呀!啧啧,怎么不提早打个招呼啊?瘦西湖边最好的青楼,哥哥我摆上几桌上好的酒席,给你接风洗尘呀!”贾玉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笑了几声,哆嗦着一对爪子在那里哼哼嗤嗤的哼道:“不知道江大人、江兄弟这次过来,有何贵干啊?我贾玉的白龙帮,可是,可是,没有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罢?”
贾玉的眼睛尖,毕竟是走江湖的人,经历的场面也多啊。且不说江鱼身后的那二十几条大汉那彪悍的气息,孔武有力的块头,以及他们那高高凸起的太阳穴,就说他们腰间清一色佩戴的银鱼袋,就让贾玉的心尖儿不由得一阵的哆嗦。他有点摸不准江鱼的来头了,到底是什么衙门才是如此的古怪呢?自己佩戴银鱼袋,可是身后的随从也是清一色的银鱼袋扎在身上?大唐朝的官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值钱了?
咳嗽一声,随手提起面前的茶杯,朝着被自己拎开的那个大姑娘挤眉弄眼的笑了笑,江鱼端起那茶杯,将里面的半盏清茶一饮而尽,随后大咧咧的哼道:“老甲鱼,你可享清福哩。你真不知道我鱼爷来找你,是干什么的?你可千万不要装糊涂啊!”江鱼狞笑了一声,手指头轻轻的在面前的石桌上弹了几下,那青石桌顿时多了几个深深的窟窿。
贾玉脸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打湿了他的鬓角,他二话不说,立刻叫嚷道:“大虎,大虎,赶快带兄弟们去后院地下的那个银库,取三箱银子来。”随后,他朝着江鱼无比恭敬的微笑道:“江兄弟远道而来,辛苦了,些许银两不成敬意,嘻嘻,请诸位兄弟们喝点茶。哈哈,喝点茶。”贾玉心里清楚啊,几个月前,江鱼还是一介白身,都能从自己手上敲诈走这么大一笔银子,如今他带着一批武将登门,自己如果不大大的出一次血,怕是自己的白龙帮就要变成死龙帮了。幸好,最近他做成了几笔很大的私盐买卖,给江鱼三箱银子,却也承受得起。
三箱合计一万五千两白银放在了江鱼面前,江鱼大模大样的掀开箱子看了一阵,示意风青青他们过来三个人,将那箱子扛在了肩头。江鱼这才微笑道:“贾帮主实在是客气了,我们乡里乡亲的,何必这么客气?何必这么客气!哈哈哈哈!这次来,其实也没有其他的用意,只是想要请贾帮主帮忙,给我们关注一下近日里扬州城内外的一些风吹草动就是了。莫非贾帮主还以为,我们是来打劫的不成?”
贾玉一愣,猛的就将江鱼他们的来历和最近扬州城发生的那一起起官兵的大举出动联系在了一起。他心里那个懊悔啊,看着那三箱银子差点就没哭出来。江鱼这次来显然是要求自己帮忙的,自己还这么下贱的赔出去三箱银子做什么?只是,事已至此,不如再做得光棍点才是正理。贾玉咬咬牙齿,毅然说道:“江兄弟看得起我贾玉,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只是,最近扬州城来了一批过江强龙,咱们白龙帮,招惹不起啊。”
风青青眼睛一亮,立刻抢上前厉声喝道:“你知道地煞殿那群反贼的下落?”那些簪花郎也是将那炯炯的目光投射在了贾玉身上,这些炽热的目光,让贾玉身上一阵的难受,不由得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
就看贾玉看了看左右,将院子里所有的属下都赶了出去,更将两个大姑娘远远的赶开了,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诸位可不要怪我贾玉胆小,江兄弟知晓我的,就是因为这群强龙太强了,连大都督府都敢杀进去弄了个三进三出,我贾玉怕祸事,这才躲在了这个小院子里躲了大半个月哩。实话实说罢,我知道他们藏身的地方,但是江兄弟可千万不能露了口风,说是从我这里知道的啊。”
江鱼猛地拍了拍胸膛,发出了一串金石碰撞的‘锵锵’巨响,大包大揽的说道:“贾帮主放心,江湖道义,我鱼爷还是清楚的。我就知道,地煞殿的那群王八蛋,他们来了扬州,总要吃喝,总要休息,说不得还要去窑子里找女人泻火,就不信他们的痕迹是贾帮主你发现不了的。你只管说他们现在停留的地方,江鱼绝对不会留下他们来祸害你白龙帮就是了。”
江湖上厮混的地头蛇,向来是分得清好歹厉害的。贾玉再次瞥了一眼江鱼他们腰带上的那些银光闪闪的银鱼袋,尤其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江鱼腰带上的盘龙玉佩,这才凑到了江鱼和风青青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那群人大概有六十人左右,一个个都厉害得不像人,如今都藏匿在城外三里王庄的王老员外府上。那王老员外,当年也是行走江湖的,一身横炼功夫极其厉害,只是四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归隐,来到扬州府,置下了好大的一份产业哩,门下更有门徒打手数百人,我白龙帮向来也是不敢招惹他,只是他也向来安分守己,从来不在街头厮混。”
“噫~~~!”江鱼惊咦了一声,低声问道:“这王老员外的儿子,莫不就是在都督府下做兵曹参军的小王参军么?当初在扬州城里,连我大哥都不敢招惹他的那个?”
“嘿,可不就是他么?”贾玉嘻嘻一笑,拊掌道:“那小王参军家里有钱,又有人,李林甫李大人也好,我们白龙帮也罢,当初都是不怎么搭理他的。只是江大人当初年幼,怕是闹不清这其中的干系就是了。小王参军如今可也升官啦,他如今可是别将的身份,在扬州府的军爷里面,也算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江鱼、风青青同时一拍掌,同时恶毒无比的咒骂了一声。扬州府别将,有这样的奸细在都督府里面,难怪这群地煞殿的人有恃无恐的在扬州横行了。不仅是这个小王别将,怕是他属下的那一部人马,都是不可靠了的。那位老王员外既然是一身横炼功夫极其惊人,那还能有什么说的?地煞殿的人就是一身筋骨强劲,些许横炼功夫算什么?
骂了一声,江鱼拍了拍贾玉的肩膀,笑道:“好,贾帮主够意思,等我们铲除了地煞殿的这帮人,老王员外的那些家产,就麻烦贾帮主接收了罢。我们官方的人,却是不好意思下这个手,再者么,也没必要便宜了扬州府的官儿呀。”江鱼看了一眼风青青,风青青却也是很认同的点点头,江鱼这才笑道:“本大人收了贾帮主的这一笔银子,也该给贾帮主一点好处分润,这老王员外的所有家产,哈哈哈,贾帮主!”江鱼狠狠的拍了拍贾玉的肩膀。
贾玉嘻嘻笑着,心中欣喜自然是不用提了,他急忙站起来,朝着江鱼和风青青行了一礼,微笑道:“那老王员外的宅院和田地,贾玉就愧受了。他家的那些金银细软,贾玉自然明白怎么做的。”顿了顿,贾玉有点犹豫的看了看江鱼,低声下气的请求道:“江大人,江兄弟,我们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大人大量,不念旧恶,日后贾玉,还请江兄弟多多提携提携啊。”他看着那一排明晃晃的银鱼袋,心动了。
江鱼微微一笑,仰天不语。风青青同样微微一笑,凑到了贾玉耳朵边低声笑道:“贾帮主可愿意作我花营的密探首领么?这扬州周边,我们江头儿手下的密探,还没铺到这里来哩,若是贾帮主有意,啊,哈哈!”
一刻钟后,江鱼一行人扛着六口箱子,被满脸笑容容颜焕发的贾玉恭恭敬敬的送出院子。刚刚走出这条小巷,江鱼就面色一变,低声骂道:“这老甲鱼也忒贪生怕死了一些,这等事情,怎敢不向扬州官府报告?还是得敲打敲打。哼哼,风青青,咱们赶快回大都督府,和两位天师还有诸位供奉合计合计,看看怎么通过这位小王别将,好好的计算计算这群地煞殿的蠢货。”
回到大都督府,江鱼召集了包括刚刚服下灵丹的风笑笑等人,将刚才打探出来的消息述说了一遍。风笑笑几个猛的一拍大腿,同时恼怒的抱怨道:“耶,这次却是阴沟里翻了船,我们也是老江湖了,却怎么忘记了要找这些城狐社鼠的打探消息?莫不是真的都被那地煞殿的威名给吓唬住了,就连这点心思都想不到了么?”一干人是后悔莫及,一个个悻悻然的看着江鱼在那里喷着口水自吹自擂自己是如何的英明神武,一手就抓住了地煞殿这群贼党的要害云云。
最后还是袁天罡看不得江鱼的这等小人得志的做派,咳嗽了一声制止了他的自我鼓吹,淡淡的说道:“诸位,此番江大人得来消息虽然显得轻松了些,却也是他对扬州城熟悉至极才有这等结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位,却是去哪里找这贾玉?此事暂且搁下,咱们且看看,如何通过这个小王别将,让这群地煞殿的贼子好好的吃一顿苦头,最好能引出他们背后的人来,那就最合适不过了。”
一行人连连点头,一番秘密计议之后,江鱼突然叫道:“两位老天师,你们果真不会炼制毒药么?”
袁天罡、李淳风死死的咬着牙齿,狠狠的看了江鱼一眼,闷声道:“说是不会就是不会,出家人,不打诳语。”两个老道说这番话的时候,那个心虚的表情啊,就连最是粗放的严猫儿都看出来了。一干人用极其不屑的眼神蔑视了一番两位死也要保持自己面子的老天师,凑在一起商量着,看看要用什么代替品,才能给地煞殿的人造成最大的伤害。
第二天一大清早,大都督府内就开始传达一条军令:花营高手连同都督府下属的军中好汉联手,在两天的时间内必须突破秘穴中的一切机关埋伏,取走里面所有的宝藏之后,再去外面放风说十日后将发动大军开挖秘穴云云。当天一大早,江鱼等一行人就带着数百名大都督府下属的身手在江湖上都能评上三流好手的勇武大汉,携带着重甲、厚盾以及各种突破机关所用的器械,形迹诡秘的赶向了秘穴所在。
此时扬州城外观音山上,昔日隋炀帝的富丽行宫,只剩下了残垣碎瓦以及数百根东倒西歪的石柱。四周的山林里,时不时传来老鸹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