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狼嚎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无数的黑影在雪地上慢慢的跑了过来,起码有四千头身材高大的野狼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江鱼他们一行人。那些拉车、驮物的牦牛突然‘昂昂’的发出了大声嚎叫,身体跳动着想要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江鱼一声令下,捕风营的暴徒们同时出手,一头牦牛脖子后面挨了一拳重击,这些高大的牦牛顿时都被打晕了过去。
录卜打赞大声的嚎叫了几声,一边叫着一边朝着十几丈外的一头明显是头狼的公狼缓步走了过去。
那条头狼阴森的盯着录卜打赞,嘴里轻轻的‘呜呜’一声,十几头公狼突然自它身后跃起,张开大嘴朝录卜打赞扑了过来。
录卜打赞一声怒吼,拔出一柄长刀将最前面的那头公狼一刀挥成了两段,随后朝队伍中急退。他怒声喝道:“这些狼发疯了么?怎么一点都不理我?这里起码有十五个狼群,怎么会凑到一起来的?”
一缕好似幽魂长哭的笛声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狼群整齐划一的仰天一声长嚎,伏下身体急速朝着江鱼他们扑来。刺鼻的腥臭味离得还有十几丈远就已经冲进了江鱼他们的鼻子,更有一股屎尿的臭气从马车下传来,那些破落户子弟一个个吓得鬼哭狼嚎的,气得江鱼直咬牙:“白猛,给我赶走这群不知道死活的畜生!”
一声好似蛟龙般的嘶叫从白猛嘴里发出,他身上衣服炸成了粉碎,一条长有数十丈、头顶生了独角身上有四条短小的肉桩子生出来的巨大白蟒突然出现在场中。白猛张开大嘴,身体好似闪电一样朝前一扑,一口将录卜打赞刚才对话的那条头狼吞了下去。一股好似蛟龙却又似是而非的压迫感从白猛身上翻滚冒出,远近的狼群同时一震,突然停下了脚步。白猛巨大的身躯在地上胡乱的游走了一阵,前身竖起来有近十丈高下,嘴里发出了巨大的带着点古怪口音的‘咝咝’声:“咝咝……哪个王八蛋在吹笛子?……咝咝,给我滚出来……咝咝,我吞了你!”
孙行者耷拉着脸坐在一辆马车顶上半天没吭声,过了好一阵子,才拍了拍身边目瞪口呆差点没软在地上的李亨说道:“师弟啊,明白了么?江鱼身边的这几个家伙,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妈的都是一群妖怪哩!你可明白了空空儿、精精儿他们为什么如今死活不肯跟江鱼一起露面么?”孙行者怪笑了几声,拍了拍李亨的脸蛋,幸灾乐祸的说道:“其实,不要怕白猛这家伙,看看他如今的模样,再给他几块极品灵石,也许他真的可以化身为蛟龙,那可就是上品灵兽了。蛟龙啊,你们皇室中人,不是喜欢在自己袍子上绣这些东西么?”
李亨终于回过神来,他指着白猛结结巴巴的说道:“本……本王,绝对不会让……让白猛,他,他出现在本王衣服上的。”过了好一阵子,李亨才呆呆的转过头来看着孙行者低声惊呼道:“妖怪……天下真的有妖怪?本王,本王……”
孙行者很富有哲理性的点点头:“这是当然,既然天下有妖人,为什么不能有妖怪呢?袁天罡、李淳风他们被称为神仙,那,妖怪也是应该存在的,否则没有妖怪,要神仙做什么?你怕什么呢?如今你和江鱼可是自家人,白猛这妖怪是江鱼的人,应该是太子他们更加害怕白猛罢?你怕什么?”李亨的眼睛,猛的亮了起来,锃亮锃亮的好似涂抹了一层油的夜光琉璃。
白猛又扯着脖子大声嚎叫了几声,身上那好似蛟龙的气息益发浓重,那些饿狼一个个哆嗦着朝着后面慢慢退去,哪怕它们的肚子都已经是干瘪得露出了肋骨,出于一种野兽的本能,面对白猛这种处于自然界生物链顶端的凶猛存在,它们还是开始恐惧,开始退却。
那一缕阴魂般的笛声再次响起,那原本已经畏缩准备退却的狼群好似吃了春药一般,眼睛变得一片血红,嘴里大团大团的涎水涌了出来,朝江鱼他们疯狂扑来。江鱼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那些躲在马车下面吓得屁滚尿流有的已经吓得晕死过去的破落子弟们,无奈的长叹道:“伙计们,干活啦,白猛都显露真身了,你们也干脆点干掉这群野狼罢!呵呵,一群狼,就想要收拾掉我们么?”
随手从左臂护臂中取出了天狼弓,江鱼翻身上了车顶,搭上一支纯钢长箭,眉头微皱,灵识好似水流一样朝四周扩散开去。
五毒兄弟同时欢呼一声,纷纷显出自己的原形,五色毒气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一点儿都不受那风暴的影响。一条条野狼缓缓的软倒在那毒雾中,身体很快就化为一团团脓血。那一缕笛声突然停滞了一下,随后响得更急,这些野狼冲得更急更快,死伤也越来越惨重。
江鱼眼里寒光闪过,灵识突然抓住了三里外一名正蹲在一个小土包上吹笛的枯瘦僧人。他冷笑一声:“原来你们也来了!死罢!”
天狼弓开,那钢箭好似无形之物,顷刻间融于四周的风雪之中。
三里外,狼魔僧面前的一片雪花突然化为一支钢箭,从他的眉心射过,直透脑后。狼魔僧身体一抖,面上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惊诧,身体缓缓的倒在了雪地上。他的骨笛声一中断,那残余的三千多头野狼突然‘嗷呜’一阵仰天咆哮,转身就朝着四周胡乱的奔跑开去,只留下江鱼他们队伍四周一片的狼藉。
江鱼收起天狼弓,面色严肃的说道:“加速赶路,所有的货物都放在牦牛身上,这些马车就全丢掉罢。天竺和尚的人也露面了,怕是,我们又碰到老对手啦。”江鱼心里清楚,大善智他们如今能够出动的人手,除了高仙芝,还能有谁?
一刻钟后,精简了队伍的江鱼一行人急速顶着风雪朝前奔去,白猛释放出身上的威吓气息,吓得那群身材高大的牦牛豁出去性命的快速奔走,比起刚才缓缓前行的速度,如今他们何止加速了十倍?
日夜兼程,冒着风雪不要命的赶路,在那些破落户子弟因为寒冷和劳累倒下了一大半后,江鱼他们终于赶到了距离逻些城只有不到三日路程的一条大河畔。隔着这条水深不过三尺冒着丝丝热气的河流,江鱼他们面前是一大片吐蕃军队的军营,看那帐幕的规模,起码有两万人上下。
江鱼他们刚刚出现在河边,三支响箭就射了过来,插在了领路的白猛脚尖前不到三寸的地方。
第六十五章 吐蕃朗氏
一只大羊鹰在高空盘旋,两只翅膀伸开来比普通门板还要大了三轮,刚羽反射着青铜色光芒,锋利的爪子隐隐泛着寒光。一声清啼,‘唷尔~~~悠~~~’,那尖锐的声音在灰蒙蒙的天地间回荡,哪怕暴风雪都无法彻底隔绝这充满了霸气的啼叫。荒野上十几头耷拉着尾巴的野狼听到这天空霸主的啼叫,立刻仓皇的四散逃开,在这一片广袤的高原上,没有任何一种野兽敢于和大羊鹰这种生物相抗衡,哪怕是猛虎狮豹那坚硬的头盖骨,在它的利爪下都会像豆腐一样粉碎。
这只大羊鹰高傲的在空中盘旋,翅膀一动不动,只有翅膀末端的几根平行伸出的长翎被那罡风吹拂,偶尔颤抖几下。它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它的领土,它在寻找可以果腹的鲜美血食。对于那几头逃走的野狼,它不屑一顾,除非是无法找到更加肥嫩的牧人蓄养的家畜,否则它绝对不会看上这些隆冬季节,饿得皮包骨头一点油水都没有的野狼。它冷冷的扫过那几条野狼仓皇奔逃的身影,不屑的再次长啼了一声,翅膀微微缩近身体,从那近千丈的高空慢慢的向下盘旋滑翔,朝它记忆中一处牧民的毡房飞去。
下降,再下降,突然一种野兽特有的危机感笼罩在这头大羊鹰的心头,它一声惊啼,翅膀猛的拍打了一下,就要爬上高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柄混铁枪带着刺耳的啸声自下方一处小山包后破空飞来,笔直的刺进了大羊鹰的胸膛,穿过了它的心脏。那混铁枪刺穿了大羊鹰的身体,还射出了近百丈高,这才落下。一蓬热血从那鹰的胸膛上喷出,冒着热腾腾蒸汽的鲜血被那狂风一卷,变成一片片猩红的雪片飞散,那大羊鹰巨大的身躯一头扎下地面,将地上厚厚的积雪撞出了一条十几丈长的雪沟。
全副甲胄的高仙芝从那小山包后面转了出来,微微眯着的眼睛冷冷的扫了一眼还在挣扎抽搐的大羊鹰,冷酷走过去一手掐断了大羊鹰的脖子,托着这只翼展足足有三丈开外的大鹰转身就走。几名同样身披黑色铠甲的亲兵一步一滑的跑到那混铁枪落下的地方,将那深深的扎进冻土地足足有五尺的铁枪艰难的拔了出来,大呼小叫的追着高仙芝转过了小山包。
小山包背风的一面被人用一种奇异的力量挖出了一个高两丈许宽百八十丈深有近两百丈的大洞穴,一千名身披黑甲的士兵盘膝坐在洞穴的一角,静静的吞食着手上的炒面饼和干肉。一千匹战马则摇头摆尾的聚集在洞穴的另外一边,无聊的啃着自己的蹄子打发时光。洞穴最深处正中位置的一个细草蒲团上,江鱼在长安城见过的那个小和尚正盘膝坐在上面,手捧一卷贝叶为纸,用人血抄录的梵文经文小声的诵读着。一道道金色的光流随着这小和尚的诵经声从他嘴里飞出,将这急就章挖出来的洞穴照耀得金光闪烁,洞穴内温暖如春,一股无比祥和宁静的力量笼罩了整个洞穴,让人心神一片的宁静,好似耳边有伽棱鸟的叫声在盘旋,眼前更好似有一朵朵金色的曼陀罗花迎风飘荡,鼻端也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这洞穴,居然变得有如西天佛境了。
高仙芝拖着那只大羊鹰走进洞穴,随手将那鹰丢在地上吩咐道:“把这扁毛畜生洗剥干净了,熬一锅热汤让兄弟们暖暖身子。”几个黑甲士兵急忙走了上来,将那大鹰拖到一旁处理去了。高仙芝步伐沉重的走到那小和尚身前,恭敬的跪坐在地上沉声说道:“华逻祖师,那江鱼已经快到逻些了。还有,狼魔僧师叔祖他,被杀了。”
小和尚抬起头来,眼里有很温润的月白色光华闪过。他将那贝叶经书放进袖子里,淡然说道:“这也是他的劫数,该有一死,怪不得人。吾上一世时知晓他偷偷学那婆罗门的驱兽邪法,故而将他逐出烂陀寺,此番给他一个机会重列门墙,他借此重入轮回,却也是一件好事。”双手合十,华逻和尚低头念诵了几句往生咒文,这才淡淡的问道:“从数千条饿狼手中逃脱,江鱼的人损失也不少罢?呵呵呵,看看这小家伙这次到了逻些,还能怎么对付那些地煞殿的人?他,不会依仗着自己的修为蛮干罢?”
嘴角抽动了几下,高仙芝有点畏惧的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平和的华逻和尚,低声说道:“祖师,那江鱼身边有几个极厉害的妖物,那些饿狼只是杀了他们队里一个地痞,却没有损伤江鱼的实力一丝一毫。”
“妖物?”华逻和尚也不吃惊,他点头道:“如此说来,在长安皇宫,祖师我没有看走眼?哼哼,江鱼是道门的护法,那些妖物定然是他收服的妖兽,那些道门的老道,定然给了他们藏匿自身气息的灵符,否则他们身上的气息,不会是如此的晦涩,让祖师我都一时无法断定他们的身份。”低头又默默的念诵了好一阵子的经文,华逻和尚这才抬头看了看高仙芝,示意他继续说。
高仙芝朝前微微俯了一下身子,有点惊疑不定的对华逻和尚说道:“按照派出去的探子这几日的回报,江鱼属下捕风营的人都有极精深的修为,再看看上一次他送扶桑使节回国时的事情,他手下虽然只带了两百人,可是两百人都有金丹初结的修为。这,应该是破坏了修道界默认的规则的罢?”高仙芝有点愤怒的说道:“两百名金丹初结的修道人,几乎可以毁掉整个逻些城了。”
华逻和尚低声颂唱了几声佛号,脑后佛光突然变得明亮,他的神识已经在瞬间扫过了江鱼的队伍。沉默了一阵,华逻和尚这才说道:“果然不错,两百名金丹初结的人。但是他们不习道法,不学玄门法术,就不算修道人。金丹初结,却也算不得太厉害的修为,江鱼他剑走偏锋,却是下了一步好棋。”正说话,华逻和尚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小小的八宝如意丢了出去,那八宝如意释放出层层叠叠温和的金光,将整个洞穴保护得严严实实,隐约听得外面一阵的鬼哭神嚎,平地卷起了数百道细小的旋风绕着方圆十几里的地方盘绕了好一阵子,那哭嚎声才慢慢散开,那旋风却又突然消散,只是外面原本蓬松的雪地,如今化为了一片平整的冰面。
“苯教的几个大神通者果然厉害,祖师我只是用神识偷瞥了一眼江鱼,就被他们一路追到了这里来。”华逻和尚的面色有点不好看,他冷冷的说道:“高仙芝,对付江鱼的事情还得你出手,吐蕃如今是苯教的范围,我佛门想要在这里作出什么大的动作,是极难的。也不要羡慕江鱼身边的人,祖师会想办法,让你的属下也变得和他一般的强。”
沉默了一阵,华逻和尚很是不解的抓了抓自己的脑门:“只是,有一事让祖师我大为不解啊?以蓬莱岛炼丹的手段,强行制造几十万个金丹期的修士,那都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其中要死多少人?他们不怕天劫轰顶么?此事大有古怪。几百个金丹初结却不修习道法的‘武者’,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这样一支力量出现在红尘俗世,却对我佛门的基业,是个大威胁啊。”
高仙芝又跪坐了一阵,看到华逻和尚闭上眼睛入定了,这才轻手轻脚的站起来,缓步退后了几步,转身就要离开。哪知道他刚走出几步,华逻和尚就睁开眼睛,说道:“长安城中的事情,祖师也告诉了你,蓬莱三岛七大地仙、一气仙宗九大散仙,十六名道门顶尖的人物联手用五行真火炼了祖师我足足两个时辰,毁掉了祖师护身佛器三十八件,差点将祖师的罗汉金身都炼成灰烬。如今道门在大唐气数正盛,我佛门想要在大唐和道家争斗,却是有点困难,故而此番来吐蕃探路,你且不要和江鱼争执太过,误了大事。”
高仙芝回头拜倒在地上,沉声道:“祖师放心,徒孙知晓怎么做。等得江鱼在逻些城作出了那事情来,徒孙正好趁势而入,灭杀地煞殿的妖人,并生擒江鱼,和吐蕃王交好,为我佛门日后在吐蕃传教,先打下一份基础。”
华逻和尚满意的点点头,低语道:“你明白事情轻重就好,拿下江鱼,逼中原道门交出镇神塔换人。哼哼,这一次,要好好的落一下他道门的脸面。”华逻和尚右手轻轻的掀起自己僧袍的前摆,露出了两条焦枯发黑的小腿,他深深的看了自己两条小腿一眼,长吸一口气,仰天长颂道:“南无阿弥陀佛,佛祖佑我教大兴渡此难关,吾教终能大兴。”
高仙芝无比崇敬的看了华逻和尚一眼,心头沉甸甸的行出了洞穴,站在那洞窟门口,呆呆的看着天空出神。天竺本土,婆罗门正在酝酿着大动作,他们数百年来积蓄实力,进行了一次次盛大的祭祀以求神力的加持,逐渐的压过了佛教的影响力。佛教发源于天竺,如今却在天竺被婆罗门连番打压,日子委实难过。外出传教,中原被道家把持,吐蕃是苯教的天下,西方大食信奉的是另外一名真神,佛教何去何从?这是压在高仙芝心头一份极其沉重的负担。
他率领属下精锐,好似发疯一样的进攻葱岭一带的那些小国,将这些国家的顽固势力斩尽杀绝,就是为了向西方传法。他坚信,日后他高仙芝马蹄踏到的地方,就是佛祖的光芒照耀的地方。哪怕葱岭的西方是那个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