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下:“说不定是董庚时?”
王大水惶恐晃头,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何安下想到段远晨,那也是个自诩为天子的人,不知他有没有配好草药,化出胃里的面糊?
未过多久,董庚时从帐篷走出,大痴随后。董庚时扶大痴上马,自己挽马缰步行,态度恭敬。汗血马只在大痴落座时嘶叫一声,便乖顺了,放平脖子,一步步走得小心。
大痴在马上示意何安下与王大水跟随,一群人向山下而去。
董庚时军纪严明,无人言语,步伐整齐。王大水脸色似憋了一肚子话,却被军队威严震慑,不敢开口。
转过山坳,道路不再平整。马靴不适合步行,董庚时便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脱去马靴,换上胶底军鞋,整个队伍停下等他。
王大水终于有了说话时机,对何安下言:“如果董庚时是天子,法师便是国师。”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彻谷轰鸣。
士兵纷纷举枪,簇拥在董庚时周围。大痴仍直直坐在马背上,任马前行。马行了十余步后,大痴跌下来,软软滚了几下,便不动了。刚才那枪竟是冲他开的。
何安下猫腰奔过去,见血湿了他整个上身,已是活不成了。王大水奔来,见状大叫:“法师不该坐马,敌军把他当做了董庚时!”
枪声大作,打得碎石爆火。
敌军在高处。
何安下与王大水卧在地上,由于跑出了队伍,子弹不打他俩这边。董庚时所在地则如沸水,密集落下子弹,溅出血柱。
不多时,董部士兵尽数倒下,如一块块肉坨。上方子弹仍旧打下,持续五六分钟方停。何安下抬头,趁着月光,见山岩上站起一队戴鸭舌帽的便衣。
他们持短把卡宾枪下来,从尸体堆里扒出一个血淋淋的人。汗血马在枪响后,躲到一片岩石后,此刻却跑出,冲那血淋淋的人连声哀鸣。何安下知道,那是董庚时。
董庚时被架起,卧到马鞍上。从他后背的细微起伏看,尚有呼吸。
一个特务赶到何安下、王大水跟前,他俩忙高举双手站起。他俩被押到岩石边,特务举起卡宾枪。是要枪毙,王大水高喊:“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人是我朋友。”
何安下睁眼,见段远晨头戴鸭舌帽,伸手指着自己。王大水大叫:“我认识你,我也是你朋友!”
段远晨没理他,走到大痴尸体前,一脚踢上去,尸体晃晃,脑袋歪了。
段远晨:“什么人?”
何安下答道:“一个和尚。”
看着段远晨,何安下起了寒意,不再是神叨叨的那个人了,变得果断无情,似乎在某种情况下,可以杀掉所有人。
段远晨:“他背后有什么官场关系?”
何安下:“他刚自莫干山出来,董庚时是他的第一个关系。”
段远晨舒了口长气,“跟我走。”招呼众人下山。
何安下背上大痴尸体,跟着走了。段远晨边走边嘱咐身边人什么,然后停下等何安下走来,问:“背着他干吗?”
何安下:“是我师父。”
段远晨掏烟,点火吸起来。烟味清醇,应很高级。他观察到何安下鼻翼翕动,笑道:“烟丝要以美酒熏制,这是特制烟卷,用的是欧洲最好的白兰地。”
何安下:“能享用这种东西,你一定身在一个特别的组织。”
段远晨深吸一口烟,“我拿你当兄弟看,所以不瞒你。我是中统第七情报组组长,扮成修行者,是为了监视政府高官。”
何安下:“你在养鱼塘边说的话,都是耍我玩的?”
段远晨:“山中寂寞,容易深思多想,那些话是我的真实想法,但戴上这顶鸭舌帽后,便觉得荒唐了。我只是一个有着层层上级的特务。”
特务们穿的鞋不像士兵般统一,走出各样声响,空谷回音,像是怪异乐曲。望着马上董庚时血迹斑斑的背影,段远晨虚声道:“此人胆大妄为,若羽翼丰满,必是天下祸害。他死之后,我就可离开此山,我心里有了接替我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