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的时候,未晞就醒了,烧已经退了,只是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她看到如非趴在她的床前,还在沉沉睡着。未晞闻到一阵淡淡的烟草气息,却不是如非平时抽的那种。
她在烟灰缸里发现了万宝路的烟蒂,应该是池陌留下的,只有他对那个牌子情有独钟,而如非除了Mild Seven,什么都不抽。
想起池陌,未晞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临时被她抓了壮丁,不但陪她一直登上山顶,还背了她那么久。
虽然他一直不承认,可是未晞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虽然偶尔说些让人心寒的话,但比起马克,他要坦白真实得多。
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跟他好好说声“谢谢”。可是现在,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阮劭南住的是一家私人医院,离市区不远,却是闹中取静的黄金地段,环境清幽。未晞不知道看望病人应该带些什么,索性什么都没带,只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站在了病房门口。
她以为会碰到很多来这里探病的人,毕竟他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可是,这里却是出奇的安静。
她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而门是虚掩的,她干脆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一个人睡在病房里。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留下条纹状的阴影。
她感到鼻尖有些发酸,房间里放满了果篮和鲜花,弥漫着甜甜的香气,沁人心脾。她正想走过去……
“请问,你是哪一位?”
未晞没想到病房里还有人,怔了怔,回头一看,多亏了周晓凡的八卦杂志,她很快认出对方是谁。
谷咏凌,富凰集团的大小姐,不得不说,她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明眸皓齿,典型的气质美女。
“我是谷咏凌,你是劭南的朋友吗?”美人见她不答话,很有风度地自我介绍,微微一笑,真是漂亮。
“我……”未晞感到窘迫,她该怎么介绍自己?
没等她答话,床上的人就有了动静。谷咏凌对她抱歉地笑笑,放下手上的花瓶,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阳光普照。
“咏凌?”阮劭南低声问,轻柔的声调还带着惺忪的鼻音。
美人将他扶起来,问:“今天好点没有?医生说你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我给你煮了些稀饭,现在要吃吗?”
阮劭南摇摇头,“一会儿吧。”然后转过脸,这时才发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未晞。
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好像这关能把她看得更清楚一些,“是你?”
他拒人千里的冷漠,令未晞不由得缩了缩。而谷咏凌质疑的眼神,更让她感到无地自容。她下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裙子,逼自己面对这尴尬的局面。
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是她残忍而决绝地割裂了一切,难道还能期待他一直等在那里?
她刚想说什么,谷咏凌却先她一步开口,“劭南,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吗?”
阮劭南没再看她,却对谷咏凌笑了笑,“我们不是朋友,我却是她第一个男人,我们又不是情侣。该怎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嘲弄道,“陆小姐,按照你的说法,你只是我一时心血来潮,用来解闷的小玩意。是不是?”
这如同当头一记闷棍,未晞几乎站不稳。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当着另一个女人的面,将话说得这么难听。
阮劭南看得脸都白了,却更加咄咄逼人,“不是吗?陆小姐,难道你又有了新的解释?”
未晞睁了睁眼睛,努力将自己的眼泪逼回去。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说,再怎么难堪都好,她也不能就这样夺路而逃。
阮劭南却有些不耐烦,“陆小姐,你不会是来里罚站的吧?如果没什么想说的,请你离开,让我们安静。”
未晞站直了身子,隔着阳光里细小的飞尘,凝目望着她深爱的男人。
她终于鼓足勇气,“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抱歉,那天晚上,我对你说了谎,其实……”她深深吸了口气,“我爱你,在过去的七年里,我一直爱着你。”
阮劭南一下愣住,谷咏凌也是满脸的惊诧。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结,阮劭南却冷笑着,“陆未晞啊陆未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现在跑到这里来,当着我们的面说这些,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未晞看着男人嘲讽的眼神,凄凉地笑了笑,“不,这一点都不可笑。如果你知道在过去的七年中,我怀着一颗怎样的心来爱你,你就不会觉得它可笑……”
未晞的眼神渐渐飘远,越过苦涩绵长的时光,回到那泛黄的、遥不可及的过去。
她多么想旁若无人地对他诉说那七年的等待,诉说自己全部的爱意。她的声音一定要放得很低很低,好像要低进尘埃里一样。一定要用最轻柔的语调,配上最诚恳的表情,眸子中要闪烁着盈盈泪光,那一定是这世上最动人的旋律。
可是,她做不到,她用尽了力气也做不到。对于他无情的质疑和嘲笑,她只能紧紧握着发白的手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