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追上去,再听他们唤一声“柔嘉”,再在他们宠爱的目光下,如小雀鸟一般唱歌。
可她终在杏林前勒住座骑,长久伫立,遥望着王旗下那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战马奔腾,驰过石鼓山脚时,薛季兰与薛蘅正站在山腰处的离亭内。
望着王旗卷舞,黑压压的人马驰过山路,薛季兰叹了口气,“六千儿郎去,不知几人回。唉,南面疆土未定,北面又再起战火―――”
薛蘅遥望天际一抹浮云,低低道:“怜我世人,忧患苦多。”
薛季兰沉默片刻,道:“走吧,我们今晚还要争取赶到贺郡。”
薛蘅再回头看了看涑阳方向,觉这半个月的光阴,如同一场梦,她终要由这繁华富庶的京城,回到那命中注定属于自己的洺北孤山。
番外、打雀英雌传
景安六年,夏,四月,已未。
谢府,秋梧院西偏房内。
“七饼!”
“吃,五六七!”
“慢着,我要碰!”
“慢着,七饼可是炮,四七饼,两头杠!咱糊了!”四姨娘肖馨兴奋得连连拍桌,又到三姨娘的荷包里拿银子。
三姨娘冉华容连当几圈炮手,恼羞成怒,将牌桌上的骨牌一顿乱搅,“不来了!你们偷牌的偷牌,放水的放水,合着欺负我一个!再也不玩了!”
二姨娘花想容斜着身子,闲闲道:“老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牌了?看到了就要捉现行才是。再说,谁给谁放水?这一局,你连吃三个牌,可都是老四放给你的,你自己最后关头要当炮手,还能怪谁?”
三姨娘紧按着荷包,不让四姨娘抢去,发狠道:“反正你们就是嫉妒我长得漂亮,合着伙来欺负我!”
五姨娘戴瑜忍不住了,怯怯唤道:“三姐―――”
三姨娘和四姨娘还在纠缠,没有理她。五姨娘又怯怯地唤了声,“三姐―――”
三姨娘一边按着荷包,一边怒道:“有屁快放!”
“三姐,你左边袖子里还有张牌―――”
三姨娘噎住,手一松,四姨娘已将荷包抢了去,从里面拿出一锭碎银子,眉开眼笑,坐回原位,用力洗牌,“来来来,再来!”
三姨娘气得用力敲了一下五姨娘的头,“你少说句话会死啊!”又发狠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今天非扳回本不可!”
二姨娘“嘘”了声,道:“小声点,别让老祖宗听见了。这里可是咱们最后一个隐秘地方,谁要是声音大,把老祖宗招来了,谁就下桌子,还要负责借银子给老祖宗。”另外三人连忙点头,屋内一时只听到摸牌和出牌的声音。
摸得两圈,二姨娘喝了口参茶,道:“也不知明远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谢朗,四个人都停住了动作,五姨娘幽幽叹了口气,眼圈一红,险些落泪。
三姨娘素来欺负她性子弱,撇嘴道:“哭什么哭!明远不是在信中说了吗?岷山守住了,他也连斩敌方三员大将。听说军报入宫,陛下龙颜大悦,皇后娘娘也连声夸赞咱们明远呢。”
四姨娘右手撑住下颔,遥想谢朗手持银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轻叹道:“可惜咱们是女子,不能上战场,不然真想去看一看明远的威风样子。”
“想吧你。”二姨娘摸牌,看到正是自己想要的五饼,控制住不露出笑容,丢出一张三条,淡淡道:“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上战场的。你下辈子投个男儿身,那还差不多。”
五姨娘忽想起到谢府来过的那位天清阁阁主薛季兰,道:“要是能象薛阁主那样,走遍殷国,被人尊呼为一声‘薛先生’,这一生也不枉为女子了。”
四姨娘双掌合什,道:“说起来,倒真要感谢薛先生。听明远信中说,若非薛先生给的那块麒麟片,他就要被丹贼那个什么王爷一枪刺中命门,真是险啊,阿弥陀佛!”
二姨娘却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老爷昨天收到孤山来的信,那薛先生,上个月过世了。”
“啊―――”另外三人齐齐张嘴,四姨娘忙念了声“阿弥陀佛”,又问,“怎么会这样?上次薛先生来京,可还好好的,她不过四十来岁的人,怎么会―――”
“具体的也不清楚。”二姨娘叹道:“老爷一宿没睡,一直在叹气。感叹师叔英年早逝,又说接掌天清阁的,便是上次随薛先生一起来咱们家的那个小薛先生,说她毕竟年轻,又是女流之辈,也不知能不能担起这个重任。”
室内陷入沉默,三姨娘趁这几人都在发愣,偷偷顺了张牌进来,又偷偷换了张牌出去。见没被发觉,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极平静,“这人啊,今日不知明日事,说不定哪天,一伸腿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咱们还是多多积福行善,要不,明天去万福寺烧香吧。一来求菩萨保佑明远,二来也为薛先生上炷香。”
“不去。”五姨娘娇滴滴道:“天气太热,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