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下水去探一探机缘,刚从岩兽肚子里幸存下来的那一波修士就多数选择留在船上休憩。劫云初现时,船上的修士有不少人没反应过来,看水下的修士们一个个匆匆忙忙地冒出头,那情形跟烧饺子似地,大海就是那蒸锅,见那些修士在蒸锅里扑通扑通地闹腾,可把不少人乐得笑出声。等到劫云成形,雷声隆隆作响,所有修士俱是面色大变,这回谁都笑不出来了,有胆小者忙不迭地往远处逃,更多人不舍宝御船的防护转头看冰寒宫的女修等着她们行船。
蝶灵领着一群女修们候在船头,见下水的修士们纷纷出海,轻灵一行却不见踪影,不免面露焦急。雷劫可不是玩闹,修仙一途道阻且长,陨于雷劫之下的修士不知凡几,谁都不敢试探天道之威。
“师姐她们怎地还不出来?”修为越高,遇到的雷劫越强,见天上劫云电闪雷鸣酝酿许久,蝶灵神色愈加慌忙,一时竟不知该等候轻灵她们还是该调转船头远离此域。
“蝶灵,你去掌舵,速速离开此域!”见天上的是元婴劫,玉长老自五层飞出,神色严峻。
“长老,师姐她们……”得了令蝶灵心中一安,不禁出口询问。
玉长老未应声,她飞至海域上空,手中掐诀控制着雪绡绫席卷入海,飞出时恰恰卷了轻灵一行回来。
“长老!”回到船上轻灵松了一口气,赶紧向玉长老述说水下情形:“水下是一秘境洞府,尚未有人入得禁制不知主人是谁,因着那位鹿前辈在海中渡劫,我等不得不逃离。”
“竟是在水中渡劫!”听轻灵几语,玉长老亦是面露惊讶,怔怔地看着空中劫云,不禁心中复杂万千:“若是渡劫成功,元婴期的剑修……”谁都知道剑修前期弱小后期强得能越级挑战,不过剑修求道一往无前,不似其他修士修到后来有万千道途可供选择,剑修从一始终就无悔路,越到后来道途越是难走,能够修到元婴的剑修报得上名的只寥寥几人。听轻灵说渡劫的修士叫鹿迷生,玉长老脑中将众人名回忆了遍,不曾记得如此人物,心想剑修们多艳艳惊才,能一剑斩杀岩兽的剑修不该默默无名。又听黄媛形容说这鹿迷生貌如少年,手持青剑,玉长老心头一跳,觉得这形容颇为熟悉。
“可是少年样貌,神色清冷,身形不高?”玉长老问出一句,见黄媛点头,她越发皱眉。
“长老,那位鹿前辈可是颇为有名?”见玉长老有印象,黄媛大着胆子问上一句。
玉长老摇头不语,只遥遥注视着雷劫劈下。上次听闻这形容还是在三年前,有剑修平血海派,一次渡两劫,逼得血河老祖慌忙遁走。血海派立派千年为魔修大派,谁料一日之间被一练气期剑修夷为平地,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练气期剑修一次渡两劫,不知得天道多少偏好。玉长老听到的版本中便形容那剑修少年样貌,手持青剑,更有详细形容道那剑修面容俊秀,神色清冷,身形不高。不过那位天道眷顾者三年前才刚金丹,再是天才等到元婴怕也得百年,想到此,玉长老叹了口气,只道自个儿想多了,看远处雷劫渐小,心知海下的那位将要成婴,她盘算着她们冰寒宫该如何自处。毕竟对方在冰寒宫辖内成就元婴,又是剑修,冰寒宫只有交好才符合利益。
若是小白知道玉长老如何想,怕是会送她根手指道声“TOOYOUNGTOOSIMPLE”,天道开起后门来,只会教人目瞪口呆。鹿哥这一路修为就跟蹿火箭似的,此界天道简直恨不得立马将他堆到渡劫期,这一次渡劫天道把五行雷天火雷玄□□罡风雷乙木雷送了个遍,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雷劫在鹿哥面前就跟批发大甩卖似地,还是买一送一款,完了天火雷送团雷异火,完了玄□□送场润泽雨……天道这后门开得太没原则,别说那些旁观渡劫看得呆若木鸡的修士们,就是自认见多识广的小白都忍不住要怀疑一下这界的天道有没有崩坏。它莫不是遇上了假天道?
鹿迷生这一次成就元婴成得非常容易,又有天道送机缘,等到修为巩固他直接晋了一大阶三小阶。元婴三层,这倒是和他陨落前的修为一样。他渡劫不同于其他人,他喜欢硬抗雷劫淬炼肉身,元婴劫过后变得衣衫褴褛也是正常,想到接下来与冰寒宫还有一场因缘,鹿迷生换了身衣裳,借剑势自海中一跃而出御剑至船上。
船头有不少人观他渡劫,见他御剑飞来船上修士皆是神情复杂,既嫉妒他天赋之高天道予他之好,又畏惧他手中青剑不敢接近他周围。
“可是冰寒宫长老?”鹿迷生落在宝御船甲板上,见冰寒宫女修们身前多了一位黑衣女修,猜测她乃是轻灵黄媛口中的长老,故有此一问。
海上一路航行玉长老常年闭关还真没见过鹿迷生,也不知他平素那糙汉风格,只见他此时青玉碧冠锦绣衣袍,心叹一声俊秀好儿郎,又见他修为如今元婴三层,心中微惊,面色肃然地行了一个同辈礼。
鹿迷生坦然受下。
“水下为冰寒宫霓裳仙子坐化之地,广陵真人于我有恩,应广陵真人请求替他选一女侍,”鹿迷生对着冰寒宫众女修问:“谁可愿?”
霓裳仙子是冰寒宫曾经的渡劫期前辈,冰寒宫的女修们都知道,听鹿迷生言,皆面露惊异,有心思活络者不免心想这做女侍有什么好处,立时有女修问这做女侍要做什么?可得什么?
“女侍需守洞府千年,”鹿迷生答第一问,于第二问却闭口不言。
守洞府千年?难不成意味着这千年都得驻在海兽域?如此一想,不少女修面露踌躇。
“有谁可愿?”鹿迷生又一问,这一次有三位女修站出来。
“鹿前辈,我也可以吗?”黄媛见灵裳站了出来,看看玉长老又看看鹿迷生,指了指自己问。
鹿迷生并未回答她,只回一句:“问己问心。”
黄媛思索了会儿,也站了出来,下一个却是蝶灵,犹豫一番脸上一定,跨出了脚。
见蝶灵站出来,有不少女修面露诧异转头纷纷看轻灵,轻灵却是摇头,她为冰寒宫大师姐,无论如何是不会驻此千年。
“五位吗?”鹿迷生目光扫过余下的众位女修,见有人面露犹豫却未敢跨出,心下一叹,未再给她们思索时间。他持剑横立问五位女修是否敢接他一剑,此言一出,想到他之前一剑将岩兽劈成两半,顿时所有人脸色一变,饶是玉长老也不禁持雪绡绫在手,怕鹿迷生伤到冰寒宫的弟子们。
五位女修倒是无人退缩,有心智坚定之人不畏他剑,有心思敏巧之人知道他无意伤人,当然也有跟风而行但求无过之人。
鹿迷生将五人神色望在眼中,横挑出剑道:“此剑问情。”这是慢剑,亦是快剑。鹿迷生动作极慢,一步一法宛如定格,然而剑影极快,重影数几,不见虚实。五人中,有女修讶然跌倒,亦有人迎难之上,见她们如此动作,玉长老不禁摇了摇头,鹿迷生已提示此剑问情,这是把心剑,这两位却只见剑招不见剑心,与其他三位相比高下既出。
其他三位亦不好过,黄媛皱眉苦脸,蝶灵泪流满面,灵裳更是又笑又哭不知经历什么。旁观的女修有不明所以者忍不住出声想叫醒三位,不想被轻灵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勿出声,此剑于她们有好处!”说罢,轻灵畏惧地看一眼鹿迷生,只觉对方深不可测。
黄媛最先脱离,到底年少,“哇”地一声抱住轻灵道她被关在一个黑魆魆的地方怎么也转不出来,蝶灵其次,口中喃喃“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良久未能摆脱情绪,唯有灵裳,一时顿悟就地晋升两小阶。等到清醒回顾,灵裳神色如常,面对着鹿迷生,躬身道谢。
“不必,此剑学于广陵真人,你能勘破可见机缘本在于你,”鹿迷生也不多言,飞身上船头,手指翻飞道印种种浮于虚空,等到道印成圈划海为域,鹿迷生沉声道“起!”水底的秘境洞府竟自海底缓缓飞起随着这一圈道印渐渐缩小,小至手掌大小,悬于上空。
“可有发钗步摇?”鹿迷生问灵裳。早已为鹿迷生这一手看得桥舌不下,灵裳自头上解下一双头钗正要丢去,却被玉长老阻了一阻。
“用这个!”玉长老见鹿迷生这是要炼器,自她的乾坤袋中抛出一碧玺流苏步摇。
一握在手鹿迷生就知这碧玺是石中极品,见玉长老舍得不免高看一眼,同时手中不停,直接将渡劫时所得的雷异火打入,以道印缠连,将秘境洞府充作点缀安于步摇之上,又叫灵裳点心头血于其中。
“我观你火属,封了道雷异火,等你至金丹,可慢慢炼化,此外,步摇中封有我三道剑气,危及时可护你一命。”鹿哥太过慷慨,又是世间难得的雷异火又是保命剑气,反而听得冰寒宫众位不知该作何反应,灵裳更是呆滞当场,只觉如今说谢也太过苍白,怕是一命相抵都不为过。
“我又不要你命,”鹿哥难得地一笑:“不过是应前缘,报还恩。广陵真人不欲人打扰霓裳仙子坐化之地,这千年还望你好好守护。”说罢,鹿迷生看看败了一筹的黄媛与蝶灵,道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