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作谈话的核心。武伯英看看他们二人,又看看四周和房顶,精神不免恍惚,似乎回到了初见吴卫华那天。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时段相同的吴卫华,就连旗袍都是那件,只是苏敬换成了胡汉良。
喝了几杯酒,胡汉良嘴巴更大了:“既然你提起那件事情,我就说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你和徐老板很熟,你也知道,说起那件事情,既是我们党调处的一个大胜仗,也是我们党调处的一个大败仗。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和共产党那一仗,败在徐老板身边那三个人,跑了他们的党中央。所以徐老板如今,对于党调处的用人,特别重视。这个老武知道,他也是经过了几次考验,才进了我们党调处这个圈子。当然不是完败,胜在收拾了顾顺章等一大批共产党员。”
吴卫华有几分不高兴:“收拾的人里面,还包括武仲明。” 。 想看书来
《潜伏·1936》 第九章(6)
胡汉良知道吴卫华的不高兴不是冲自己,但是也有些尴尬,看了看武伯英。武伯英刚才没有明说,这才低沉着嗓子说:“她和二弟,在日本的时候就认识了。”
胡汉良明白过来原委,干笑了一下:“不知者不为怪,我不应该提起吴小姐的伤心事。”说着拿起酒杯,“我自罚一杯。”
“我已经不伤心了。”吴卫华也端起酒杯,“我陪你。”
二人碰杯饮干酒液,吴卫华放下杯子,看看武伯英,转过头来看着胡汉良:“我听说,武家当时差一点救下了仲明,但是后来突生变故,被枪毙了。这件事情,我曾经问过徐老板,他不愿意跟我多说,只让我节哀顺变。据说其中有人捣鬼,胡处长,我现在问你,你知道这个人吗?”
“我怎么会知道?那次事件之后,钱壮飞、胡底、李克农,伤透了徐老板的心,徐老板下定决心对党调处内部进行清查,撤掉了差不多一半人。我就是那个时候来的,把我从军方充实过来,派往西安,给了个副处长,处长撤了,以副代正。”胡汉良大而化之一笑,“至于捣鬼的人,也不是一定有的,大雨倾盆,淋湿万物,那是天意,不是谁在半空中腾云驾雾,拿个喷壶洒水。”
武伯英听到这里,默默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吴卫华看着武伯英的动作,又看问胡汉良:“如果我那时候回国,你觉得,能不能救下武仲明?”
“一定能。”胡汉良的假话没有成本,自然带着几分恭维,转头笑看着武伯英,“你比他强,他只知道使钱。”
武伯英讪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吴卫华似乎要解除武伯英的尴尬,主动端起杯子向他敬酒:“感谢你,感谢你对仲明的情谊。”
武伯英更加难受,越发惭愧:“我是他的哥哥,反倒要你来感谢。”
二人说完,碰杯饮干,胡汉良在一旁看着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武仲明这件事似乎怎么也绕不过去,幸亏胡汉良不是苏敬,又说又笑,才不至于酒桌像上次一样冷场。胡汉良说话,武伯英就转过头去倾听,转过头来,就发现吴卫华在盯着自己呆呆地看。吴卫华见武伯英转头过来,连忙把眼神转向胡汉良,却是怎么迅速也来不及的。胡汉良边说话边看着二人,觉得特别有意思。
“胡处长,如果我去西安,你欢不欢迎?”吴卫华又提起了去西安的话题。
“当然欢迎,蓬荜生辉的事情。”
“可是有人就不欢迎我。”吴卫华说着看看武伯英。
胡汉良看看武伯英,笑着说:“那你就别管他,尽管来,我照顾你。”
武伯英听到这里,忍不住要笑,在酒的鼓动下,再也控制不住,干脆大声朗笑了出来。胡汉良也跟着大笑,边笑边用手指掸着他。吴卫华受到感染,也不由自主笑出声来。停歇了笑声,看着武伯英不由动了真情:“胡处长,我和伯英虽说交往时间不长,却能感觉出他太文气。他和你们党调处那些人都不相同,恐怕难以适应,所以我有事相求,回到西安,还拜托你多照顾他。”
酒宴结束,先送吴卫华回家,她的酒意比上次还要浓烈,一个人坐在车后,嘴里哼着小调。武伯英坐在副驾座位上,阴沉着脸不说话,他能听得出来,那小调都是一些日本的民歌,感觉吴卫华是故意的。这些人怎么如此可笑,如此想象力丰富,故意什么,难道她也觉得自己就是武仲明?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潜伏·1936》 第九章(7)
到了吴家门口,武伯英跟着她下来,想要搀扶,却不知道该将手放在何处,于是只好托着她的一只胳膊肘。那只胳膊光滑无比,透着凉意,在炎热的空气中特别明显,让武伯英甫一接触就是心头一震。他红着脸庞,心跳加速,幸亏有酒遮挡,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别之处。
吴卫华歪歪扭扭俯身下来,非要向胡汉良道再见,胡汉良笑着回了个挥手。武伯英怕她跌倒,手上连忙加重了力道,谁知她借力歪在自己身上,还是要倒的样子。武伯英连忙伸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吴卫华放松了全身的筋骨肌肉,任由武伯英揽着托着,朝楼门走去。
武伯英一直把她送到家中,由老妈子接了过去。武伯英站在客厅中左右环顾,别看吴卫华在日本长大,屋里却全是欧陆风格的装饰,家具吊灯小摆设,还有一个做样子的壁炉。老妈子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去给武伯英沏咖啡。吴卫华一直盯着武伯英看,突然妩媚一笑:“你的胳膊很有力。”
武伯英这才意识到她刚才故意,摇着头笑了一下,然后走到那面橡木雕花落地镜框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酒红的脸带着一点微汗,呆呆地有些狼狈。吴卫华在他侧后方,看不见镜子里的自己,武伯英却一览无余。吴卫华盯着他的后背,慢慢站起来,慢慢靠近,慢慢伸出手臂,手指慢慢摸向武伯英。武伯英突然转过头来,惊了吴卫华一跳,连忙收手。
“我的家怎么样?”
“很漂亮。”
“就是缺了一个人。”
武伯英知道她指谁:“我要走了。”
吴卫华似乎突然从美好的感觉中惊醒,抬起刚才那只手指着外面,大声咆哮:“你走,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老妈子端着咖啡刚过来,听见歇斯底里的吼叫,不知所措站住,手里的咖啡盘和咖啡杯抖动起来,磕碰着脆响。武伯英没有管她们,似乎要逃离什么似的,快步走出屋门,小碎步下了门前的台阶。
吴卫华还在后面高声号叫,带着哭腔:“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你就惩罚我吧!你就不辞而别吧!我再也不会找你了!”
她的声音很大,胡汉良隔着院子都听见了,问刚上车的武伯英:“她怎么了?”
“喝多了。”
武伯英不愿多说,头靠车座,闭着眼睛假寐。胡汉良看看他,也不好说话,专心开车。武伯英的脑子却一刻都没停下来,随着车轮飞转。吴卫华又一次认错了人,自己真的和二弟那么相像,他也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两位一体的感觉。特别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自己也分不清这个皮囊,到底是武伯英的,还是属于武仲明。加入党调处,就等于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不但要判断是与非,还要被善与恶纠缠。想着想着,他的脑子更加错乱。
汽车急拐弯,武伯英感觉到了强烈的离心力,睁眼提醒:“这不是回基地的路,该回去了。”
胡汉良坏笑着答:“不回去了,我已经给葛寿芝说了,西安缺人,让你提前结业。给你个惊喜,故意没告诉你,你的培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