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濯摇头,想出声反驳。
赵应禛却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又用手指摩挲那因干涩而蜷起的嘴皮。
硬的,很硌手。
他不想多谈之前那句,碰一下少年的手。
“喝点水罢?”
路濯撇撇嘴,还是听话地小口吞咽。
男人握着他空闲的左手,十指相交,和他笑一下。
他每次见到赵应禛笑自己就会开心,可是现在他没来由地觉得难过,仿佛伤口被人突兀撕裂,暴露出一团又一团暗色的内脏。
他眨一眨眼睛,视线就模糊了。好像受伤的地方太痛,他终于熬不住鼻头酸涩,本能地想流泪。
方才花旌将水杯递过来的时候,他无意间低头看见了茶杯中自己的倒影。
他凑得近,里面的水波因两人的动作荡起纹路。天地本就为一池,那一刻幽幽暗暗都装在其中。
可曾听过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他无端想起这句。
夏风长相与,拂縠纹起。
他在水中的影子摇晃,只照出一点眼角,他与它对视,视线被道道细小的涟漪切割分离,像皮肉萎缩卷起。
莹莹软软的温水原是最柔和,此时却又显出几分残酷的凶性来。
其实他没看清。那洁白的瓷器在下,屋子日光亮堂,只有他自己俯身时为上,在杯子与身体之间笼罩出阴影。
堪堪睹一眼。
但路濯觉得那个病态的、瘦骨嶙峋的人如此丑陋,哥哥怎么还能深情一如往昔,甚至还亲了他这么多下。
他的手指收紧,喝完水将杯子交给赵应禛。
男人问他再要些吗?
他说不用。对方便起身将瓷杯放回桌上。
大抵是因为汀洲乃海岛之故,窗外不时传来几声鸥鹭鸣叫,翅舞棱棱,像是在不断飞近。
赵应禛停下脚步,顺着支起的窗户看出去。
路濯望向他的侧脸,停顿几瞬。
明烈的光随着男人的轮廓流下来,就连深暗的眼珠也变得透明。夏阳缓缓沉在里面,变成闪动的赤色。
最终,他依着对方的视线转头。
窗外蝉鸣鸟啭,绿云低拢,红潮微上。1
远远一山似野烧焰,白日草溪皱碧粼粼。2
如金细流。
他的心也就这么融化在这一眼的盛夏里了。
1摘自李之仪《鹊桥仙》
2改编自车万育《声律启蒙·上卷》
第88章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