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想尖叫了——当人的全身重量分布在两块板子上时,浮板剧烈下沉,平面恰好被水淹没,这样,人走在上面,犹如凌波微步。镜子一般的水面也暗藏玄机,竟能将人的倒影反射到四周的白幕上。
在旁观者看来,就是一个艾菲菲在水中央行走,而无数个行走艾菲菲在周围的投影上形成一个连续的影像。
艾菲菲的平衡能力不错,只在最初愣了一下后就继续昂首向前,平安地渡过浮桥。特别是走到最中间时,展开的裙摆映的她好像一朵迎风初绽的小小莲荷。之后,一个接一个,似乎看起来很玄妙的浮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有的人已经可以在对岸大方地展示定格pose了。
6景白一直坚信,每个人都有一种特殊的超能力。有的人能用念力把勺子弯曲,有的人嗖嗖穿墙而过,有的人可以背下圆周率小数点后的几千位……而她作为沈嘉嘉时的超能力是,可以穿着恨天高走在任何地方,从没有摔的四脚朝天过——怀着如此自信,赌上女演员的骄傲,踏上那块承载着命运的浮板——
看,果然是小菜一碟。6景白沾沾自喜地想着,一面还要保持冷酷的扑克脸,走着自己在宿舍偷偷练了无数遍的猫步。在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看来,一个轮廓深邃(烟熏妆的加强效果),唇色苍白(唇膏+吓得),身上每一个棱角都有型有款(衣服好)的欧洲美少年(伪)缓缓走在水面上,他冷峻的面容毫无表情,一身全黑将他衬托的容色更胜。明知不太合适,却还是只想用步步生莲来形容他……
扑通——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原本应该踏在最后一块浮板上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6景白掉入水中的第一反应是:没关系,好几个麻豆都是游泳队的……可是,她所不知道的是,有一种社会心理学叫做“林格曼效应”,又名责任分散效应,意思是并不是故意见死不救,而是觉得别人会救自己就没有动——在场人来人往,总有会出手的人吧……大家这样想着,6景白在鸦雀无声中咕嘟咕嘟下沉……
直到吴秉一个纵身跃入水中,众人才像被一头冷水浇下,喊人的喊人,跳水的跳水……那几个游泳队的也想立即下来救人,被身边的工作人员拦住了,原因是:下去的人已经够多了,就别弄湿服装了。
吴秉抱着**的6景白回到岸边,几个医护人员赶忙过来要对双眼紧闭的6景白施救。吴秉制止住了,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喂,别装死了,我看见你在水下闭着气呢。”被踢的6景白先是一副任人蹂躏没反应的样子,眼皮动了两下,悠悠转醒,一脸迷茫地问:“这是哪里……”
好、好拙劣的演技。这是众人的一致想法,虽然我们知道只有你一个掉下去很丢人但是这是意外也没办法所以就不用这样蒙混过关了吧。连心急到不行赶过来的艾菲菲和苏西都不忍直视了。
吴秉一把揪起她的耳朵,“别装傻了。”拎着她往隔间走去。伸手招来四五个工作人员,他们三下五除二地把她扒的精光披上浴巾,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巨大的吹风机,不是瞄向她——而是疯狂地吹那件宝贝衣服,化妆师也小跑过来开始给她补妆。看着吴秉恨铁不成钢的小眼神,6景白低头惭愧道,“对、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怕水怎么不早说。”吴秉敲了下她的脑壳,虽然在众人眼里刚才的她可能是行走如风的美少年,可他敏感地发觉到她的动作有一丝的瑟缩和迟疑。“知道自己添麻烦了,一会儿就好好表演。”言罢,不再看对方落水小狗一样的表情,走出去继续工作。
当6景白重新穿好吹干晕好的衣服回到秀场时,天色已然暗下去了。在现在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见太阳捉迷藏似的躲过林立的高楼,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很多人,为了能够站在这里看着这样的风景指点江山,汲汲营营;也有很多人,已经熟悉到忽略这样的风景,只想在此酩酊大醉猎艳寻欢。
现场的交响乐队开启了歌舞升平的前奏,衣冠楚楚、裙摆摇荡的客人们鱼贯入场,他们面带一模一样的漫不经心的微笑,因为整个城市,都是属于他们的乐园。
一个接一个,模特们走过浮桥,客人们的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件名贵的瓷器,而那些请吴秉回国办发布会的厂商,则是欣喜地仿佛看到走出的是一叠叠钞票。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面目——6景白,欢迎回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悄悄对自己说。
在灯光打到面容的那一刻,她就是主角。踏上浮桥,无视四周惊艳的目光或恶意的揣度,她摇曳生姿,翩翩而行——
阴影处,吴秉的视线专注地追随着6景白的背影,这,就是自己选中的压轴模特。每一个能给设计师灵感的缪斯都是上天的宠儿,没有例外。
19Chapter 19 药糖和别离的笙箫以及学园庆典前奏
机场大厅。
“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吴秉问道。几天前,他提出了让她一同和他回意大利,他能把她打造成时尚界趋之若鹜的女神。只可惜,别人的缪斯是热情的火,缠绵地燃烧着设计师,直至灵感枯竭方休。偏偏,他的缪斯是朵天边缥缈的云,令他寤寐思服,求而不得。
“你知道卡米尔克劳黛是谁吗?”6景白静静地问。
吴秉挑高两道长眉,诧异地看着她。
“但罗丹你总不会不知道吧。”6景白微微一笑。
吴秉做出了一个托着下巴的罗丹名作“思想者”的经典姿势。英俊的面孔增添了几分顽皮。事实上,在他工作室的入口处,置立着一尊高92cm的大理石雕像——罗丹的“上帝之手”,当然,是复制品——一只巨大的手掌。掌心里,一片混沌之中躺着两个纠缠的男女人体,仿若上帝之手造人的伊始。
有趣的是,他的国内艺术家朋友在雕像底座刻了八个字若飞动的篆书,“你侬我侬,忒煞情多”。他接受西式教育长大,古文方面毫无造诣,不解其意。朋友解释道原词为“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和那一对在上帝的手心里肢体纠缠的不分你我的男女多么相似。
从此,每次看到那尊雕塑时,旷古神秘之情瞬间转化为香艳·情·色之感。
“伟大的雕塑家罗丹的灵感女神,卡米尔克劳黛。”6景白停顿了一下,看着吴秉收回姿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继续道,“她的存在启发了罗丹,使其创造了一尊又一尊传世之作,而她本人,却平白浪费了一身的艺术才华,甘愿充当罗丹的泥石匠,最后沦落至精神病院渡过后半生。”
“你是想说一个灵气的女人成为一个伟大的男人的附庸是一件可悲的事。你,不想成为第二个卡米尔。是这个意思吗?”吴秉笑的邪恶。
“不,我是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罗丹。”6景白若有所指道。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看懂了他看她的眼神。不是欣赏与赞叹,也不是男女之间的狂热,而是像一个雕塑家看到了一块形状绝佳质地极好的大理石——只想雕琢掌控于指尖。
他亦懂她话中之意,罗丹艺术生涯的黄金时代亦成为卡米尔时代,离开了卡米尔的他,最终成为了干枯的泉。
“你未免太过高看自己。”吴秉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冷冷说道。
“是吗?”6景白突然绽放出一个冶艳的笑容,“你真的这样想吗?”淡淡的嘲讽道。
那个笑容刺眼到令吴秉头晕目眩,难以想象,一个瘦仃仃的青涩少女为何能笑的如此具有官能之美。他疯狂地抑制着,抑制着脑海里,想为她的**披上自己设计的衣服,想用精贵的外壳生生逼出她狡黠的灵魂……这般狂乱的念头。同时,吴秉也知道,她可以清楚地触摸到他深藏的欲念。一想到如此,他迷茫的眼神瞬间清明过来,宛如冰冷淬毒的蛇牙般透着狠戾,恨不得,拥有她,如不能,狠狠地,掐死她——
“我等你长大,我亲爱的卡米尔。”压抑的颤抖的湿润的男人声音忽然靠近耳边,激的6景白汗毛竖起,倒退一步。
看着吴秉得逞的笑,6景白明白对方是故意的,“恐怕等我长大,需要很多年,而那时,你就太老了。”她反之挑衅道。
“吴秉轻轻抓起她的手,突如其来的绅士表情甚至让人无法拒绝。他单膝微弯,将唇凑近她的手——
在他的唇即将贴上她手背的一刻,6景白回过神,把手迅速抽离。
吴秉的脸上并无多少失落之情,反而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玩世不恭——
“骨子里,我是中国人,我可以为连手都未吻过的心上人,惦念一辈子。”嘴里吐出的,是和表情完全相反的脉脉情话。
面对这一张坏笑的脸,6景白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痒痒的。克制住想要抽过去的冲动,转而伸向口袋——从口袋里掏出递到吴秉手里的,是几颗橘子瓣形状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