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敬之质疑起自己,陈枫心里咯噔一下,总不能说自己是后世穿越而来,这太过骇人听闻,而且后患无穷。其心思瞬间转了十万转,便丢出了一个理由来糊弄。
只见他挤出苦笑,道:“老爷,刚才我头痛昏倒,醒来时有如新生,感觉天地之间了然于胸,权衡利弊、剥丝抽茧也是易如反掌,我也想不通为何这样。老爷,你说我为何这般?”
这家伙却耍滑起来。
如果面对别人提出的问题不好如实回答,就选择性地丢出一点真实的饵料,再原路抛回去,让提问之人顺着饵料自己去脑补,然后得出的解释或答案往往会更令其信服。
果然,陈敬之中了奸计,只见其嘀咕起来:“昏倒醒来就如获新生?古往今来,确实有圣人虽然生来平凡,但历经大难后立刻豁然开朗的。包括那佛教里也有不少顿悟成佛的故事。这些都记在书里,由不得人不信。”
但看着陈枫面遗少许狡慧,实在看不出他有一丝高僧大德的憨厚,便喃喃道:“难不成你是星宿下凡?”
陈枫连忙摆手:“可不兴这么说,可不兴这么说,我哪有这等福气。”
他人可以神话自己,自己却不可以神话自己,否则就成了装神弄鬼了。
见对方忙忙否认,陈敬之也想不通为何这般,但也不纠结,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你现在固然聪慧无比,满腹的经天纬地之才,计策或也行得通,但你却忘了一点……”
却见陈枫面容一下就松垮了下来,其语带哭腔道:“没错,明日即将砍头,而见不着徐敬业,难施胸中策!”
陈敬之却沉声喝道:“那就闹!大闹特闹,闹他个鸡犬不宁,闹他个人畜不安!闹到能见着他为止。”
陈敬之怜其才智,竟为陈枫出起主意来:“这监狱之中最怕生乱,乱生祸起则难辞其责,狱头职责所在,必要上报,一般不会隐瞒,至于其能报到哪一层却未可知。而一旦为徐敬业所知,其必亲见于你。哪怕报到徐敬业手下那些谋臣大将那里,你也有救。
二来,现在扬州起兵,为防民间生乱,徐敬业安排手下亲赴一线巡视,夜晚尤严,这监狱更是重中之重,谁也不敢马虎。届时若惊动了他们,咱们的机会则更大。
最后,明日咱们就上法场了,今晚还会有官员过来核查咱们身份,这又是一次给我们报信的机会。
如果三者都未如愿,明日法场上就算吼破了喉咙,也要见上一面。”
说到最后,又跺了跺脚:
“如果都不能如愿,咱爷俩就一同赴死,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下辈子咱们不做主仆,做父子!”
陈枫见老爷全心全意为自己出谋划策,知其所言情真意切,如何能不令人动容?其热血一时涌上心头,便跪向陈敬之,朗声道:“何必下辈子再做父子?今生便是父子。”说完便磕起头来,边磕边道:“父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好!好!好!”陈敬之两眼婆娑,连道了三个好,又仰天长叹:“列祖列宗在上,陈家有后,陈家有后!”一个朝廷五品官员,只有在极度悲伤和极度欢喜之下,才会又是哭来又是笑。
过了好一会,两人方平静下来。
“你若能见到徐敬业,要说计策都为我出,不可太过张扬显能,否则年纪轻轻就智如诸葛,易为他人所忌,反而不美。今后与人相处,要言语婉转,不宜直呼名讳,此乃大忌。势不如人,该忍让就要忍让,勿嫌丢人。实力够了,该显威也要显威,不为人欺。别像我一样,迂腐名节。陈家希望,就靠你了。”
这都是陈敬之的肺腑之言,设身处地为其着想。可作家训。
陈枫又跪倒拜道:“孩儿铭记父亲教诲,此生不敢忘却。”
陈敬之满怀欣慰地看着陈枫,却听到屋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知道时间不多,无暇享受舐犊之情,便换做了副表情,问道:“你准备好了么?”
而陈枫正感动着,却不料等来了这么一问,奇问道:“嗯?准备好什么?”
陈敬之面露促狭地道了声:“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