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弗莱切坐在三号网点自己的终端机前。三号网点是一间专门为密码破译员设立的隔音房间,恰好位于大厅旁边。密码破译员能透过两英寸厚的曲线形单向玻璃看到密码破译部的全景,而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
在宽敞的三号网点后端,十二台终端机正好摆成一个圆形。这种环形布局是为了鼓励密码破译员们相互交流,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团队中的一员——就像圆桌骑士一样。让人觉得好笑的是,三号网点里并无秘密可言。
被昵称为“游戏围栏”的三号网点不像密码破译部其他部门那样冷冰冰的,没有生气。这里会给人一种家的感觉——豪华的地毯,高科技音响系统,塞满食品的冰箱,小型厨房,还有一个纳弗篮圈。国安局对密码破译部的宗旨是:若要投资上亿美元建造一台破解密码的计算机,先要设法留下最优秀的人才操作它。
苏珊麻利地脱下脚上的塞尔瓦托·菲拉格慕平跟鞋,把穿着袜子的脚埋进厚厚的地毯里。政府希望高收入的政府职员不要大肆炫耀个人财富。这对苏珊来说不成问题——她住着面积不大的联式公寓,开着沃尔沃小轿车,衣着也不时新,但苏珊对此却心满意足。但是鞋子就另当别论了。就是在大学念书的时候,苏珊也会变着法儿买最好的鞋子。
如果你感到脚疼,你就不能跳起来摸星星,姑姑曾经这样对她说过。而当你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你一定要显得光彩照人!
苏珊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开始专心工作。她调出追踪程序,打算对其进行配置。她扫了一眼斯特拉思莫尔给她的电子邮件地址:
NDAKOTA@ara。anon。org
自称诺斯·达科塔的这个人有一个匿名账户,但苏珊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久就会水落石出。追踪程序会借助“美国匿名重邮”被转发到诺斯·达科塔邮箱里,最后将他的真正因特网地址信息发送回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追踪程序很快就会找到诺斯·达科塔,然后斯特拉思莫尔就可以找到那个密码。那样的话,就只剩下戴维了。当他找到远诚友加那个密码的时候,两个密码就可以一起被毁掉。远诚友加这枚小定时炸弹就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变成了一个没有引爆器的致命炸弹。
苏珊又仔细看了一眼纸上的地址,然后将其输进相应的数据字段里。她不禁笑出声来,斯特拉思莫尔在发送追踪程序时竟然还会遇到麻烦。很显然,他发出去了两次,但两次收到的都是远诚友加的地址,而不是诺斯·达科塔的地址。他犯了一个简单错误,苏珊心想。斯特拉思莫尔很可能是把两个数据字段弄混了,使得追踪程序找的都是错误的账户。
苏珊将追踪程序配置妥当之后,等着将其发送出去。随后,她点击“返回”,电脑“嘟”地响了一声。
追踪程序已发出。
现在她只好等了。
苏珊呼出一口气。她为自己对副局长发脾气而感到内疚。如果有人能单枪匹马应付这次威胁,那他一定就是特雷弗·斯特拉思莫尔。他总是能不可思议地战胜向他发起挑战的人。
六个月前,电子新领域基金会惊曝这样一则消息:一艘国安局潜水艇在窃听水下电话电缆。而斯特拉思莫尔异常沉着,他对外界的说法与此正好相反——那艘潜水艇实际上是在非法掩埋有毒废物。电子新领域基金会与海洋环境保护者一直对孰是孰非争论不休,最终媒体对这起事件感到厌烦,便把注意力转向了别处。
斯特拉思莫尔每一次行动都经过精心策划。在制定和修改计划的时候,他离不开电脑。跟许多国安局雇员一样,斯特拉思莫尔也在使用一个由国安局研发的被称为“头脑风暴”的软件——这是在电脑的安全保障下,一种进行假设分析的无风险的方法。
“头脑风暴”是一个人工智能试验品,其开发者们称之为“因果仿真器”。起初,人们将其用在政治竞选活动里,用这个软件创造一个特定“政治环境”的实时模型。在大量数据的支持下,该软件能够建立一个关系网络——一种政治可变因素之间相互作用的假定模型,包括主要候选人、他们的竞选班子、候选人之间的私人关系、热点问题,以及由各种变量来衡量的个人动机,例如性别、种族、财富和权力。使用者可以输入任何一个假定事件,随后“头脑风暴”就会预测该事件对“这个环境”的影响。
斯特拉思莫尔副局长一直都在使用“头脑风暴”——不是出于政治原因,而是作为一个TFM工具,即一个含有时间线、流程图和制图三项功能的软件,它功能强大,可以为复杂的计策进行概括,并预测其中的弱点。苏珊猜想斯特拉思莫尔的电脑里一定藏着什么计划,将来某一天那些计划可能会改变整个世界。
是的,苏珊想,我对他太过苛刻了。
突然,三号网点的门发出咝咝声,吓了她一跳。
斯特拉思莫尔突然闯了进来。“苏珊,”他说,“戴维刚才打过电话。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