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在它掉落之前伸手固定好它的位置,但眼下却被其他事分了心,以至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腕骨,传来似有若无的压迫痛感,一时却收不回顾及的心思。
这份延迟时效一直到晚上他回到寺庙才有所回拢。
周身浮动的檀香气无处不在,一度沁入衣料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寺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带着这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
唐遇礼面向敞开的佛堂坐在门外,烛火掩映的室内只有一层随风摇曳的暗色火光,在漆黑夜幕中微弱地仿佛不存在。
连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突然来到这里。
晚风过境,将烛影吹地晃动不止,亮光在脸上闪过又离开,往复循环。
唐遇礼掀起眼帘,视线平直注视着前方,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感觉眼前好像笼入一片尘雾。
烛光明亮,他近乎惊慌地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佛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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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很久没有带着这么美妙的心情入睡,即使身在病中,这份雀跃性质的情绪轻而易举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尤其是想到唐遇礼在她退开后脸上露出愠怒的神情。
明明气地想狠狠教训她,却苦于找不到一举两得的办法,所以只能暂时压制怒火,试图用那双蓄满火光的眼睛逼退她。
但他不知道,她本身就是遇火即燃的燃料,覆盖在清冷面皮下的视线重压,不仅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会让她越来越兴奋,燃烧地更快。
或许是当天做地太过火,人不可能在两头讨到好处,第二天一早睡醒,周旋的感冒非但没有见好,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症状反而肉眼可见地严重起来。
林婵听她时不时咳嗽,从前台玻璃柜拿出新买的止咳糖浆,正要拧开瓶盖,惊讶地发现盖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打开了。
她扭头看着没什么精气神的周旋,想到她在国外生病时最讨厌喝的就是止咳糖浆,说是又苦又甜,味道辣嗓子,宁可多吃一板感冒药,也不愿意喝这玩意。
但她又讨厌去医院挂水,往往一场看似简单的小感冒,非得拖上十天半月才见好。
“你昨天喝了糖浆?”林婵问。
周旋神情恹恹,扭头往林婵手上看去,难怪昨天那杯水有股似有似无的怪味,原来是兑了这东西。
她忽然意识到,昨天对唐遇礼还是太客气了。
吃完药,周旋又开始犯困,但闭上眼睛又睡不着,索性在大厅里看书打发时间。
她随便从林婵的书柜挑了本离自己最近的书,村上春树写的《挪威的森林》。
随便翻了几页,就见好几页折着书角做了某种特殊的标记,周旋看了两段,发现全是关于性感官以及体验方面的具象描写。
大段强调接触与体感的缱绻文字,似乎都离不开接吻和触碰。
主人公在进入野蛮原始的主题前,都会进行一段蜜里调油的温和亲吻,一方面或多或少缓解长驱直入的紧绷感,另一方面,营造出一种温存柔和类似于将不可名状的爱意通过动作形象化的氛围。
周旋对此表示好笑,将生理需求和感情挂钩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荒唐的认知,仅仅通过这种自欺欺人的肤浅方式来增强自身愉悦感,完全是本末倒置。
显而易见,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吊桥效应一度模棱判断力,因为无法明确喜欢上的是带给自己灭顶体验的人,还是他的身体。
差别极其本质。
情感上,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专一,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这种话当作情绪上头的甜言蜜语听听就行,身体更是随着年龄的上升稳步发生变化,不同阶段契合自身需求的人也不同。
结了婚出轨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单身无需承担相应责任的男女双方。
现在更多人,都出于睡的目的说爱,语言尤其廉价。
正在算账的林婵冷不丁一瞥,差点炸毛,她飞快走过去夺过周旋手中的书,压低声音难为情地道:“姑奶奶,你从哪找的书?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周旋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身后的书架,见林婵一惊一乍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这有什么好羞耻的,拜读名著而已。”
林婵知道周旋一向放地开,以前在学校,有人私下传看偷拍的小视频,甚至一度用真人p图,惹得班上女同学身心不适,后来不知道视频怎么就传到周旋这里,结果她直接杀到那些人面前,连打带绑地拽着人家看了两天两夜的小电影,差点给那些人整出心理阴影,痿了好长一段时间。
虽然是外籍留学生,但硬生生在一群土著了里杀出重围,自那以后,再没有人敢惹她。
但她没周旋那么大胆子,敢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翻开那些标记的书页,万一被路人看到了,她想想都觉得尴尬。
口头上说不过她,林婵干脆将书收起来,“反正就是不能当在大庭广众的面看,要是被人家看到误会就不好了。”
周旋不懂林婵时而有效时而失灵的羞耻心是如何划分边界的,明明在调侃她的时候,什么都敢说。
“那也是他自己心术不正,一本书就想东想西,如果走在大街上,有女生多看他一眼,那他不得以为人家看上他了。”周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顿时皱眉,“你往水里兑了什么?”
“糖浆。”林婵合上抽屉,解释道,“你一直在咳嗽,喝点没坏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