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周妈妈擦了脂粉,显得气色极好,圆髻斜插一支赤金镶青石簪子,穿着雨过天青如意纹亮缎长袄,琥珀色马面裙。
她身边紧跟着光鲜亮丽的女儿艳儿,梳着双鬟髻,插一对镀金点翠石珠花,白绫小袄,湘妃色挑线裙子。
周妈妈半瘸微醉的丈夫在院外站着。
这一家人看来过得很好。
周妈妈得意的上前行礼,“我们在田庄养好了身子,因日夜记挂九小姐,不敢贪图享受,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伺候小姐。”
从周妈妈一家进门开始,刘妈妈眼里就如一团烈火在燃烧:周妈妈一家子人“病”好了,那么自己一家人就不能跟着九小姐去京城,脱籍的事情怎么办?
“哦,妈妈一路辛苦了。”颜睡莲强压抑住厌恶,热情的请周妈妈坐,寒暄了几句,漫不经心的说一句:“既然来了,我七婶娘那里——。”
周妈妈纳闷了,“七夫人不是已经——。”
“咳咳。”周妈妈的女儿艳儿打断了母亲的话,笑道:“我母亲糊涂了,一心记挂着小姐,忘了先去归田居问候七夫人、径直就来东篱院见小姐,失了礼数,还望九小姐原谅。”
一试探就露馅了,既然刚来府中,如何得知七婶娘已经走?艳儿的话更是欲盖弥彰彰!颜睡莲心里明镜似的,面上热情依旧,故作不知:
“我是说,既然你们都痊愈回来了,七婶娘那里我会写信告诉她的——前些日子,我九叔来接,我偏病了,就单接了七婶娘一个,她走的时候还惦记着周妈妈你呢。”
周妈妈故作惊讶,“小姐病了?如今可大好?”
颜睡莲看到周妈妈眼神和面部表情完全脱离,心想您老演技可以直接入围年度最差女主角奖了,蠢则蠢矣,胆子还忒大!
“已经好了。“颜睡莲感叹道:“有你这样的奶娘,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周妈妈连说不敢,“能伺候小姐,才是我们一家人的福分!”
颜睡莲笑着听周妈妈啰嗦了一堆乡下的“田园生活”,到了晚饭时,睡莲吩咐刘妈妈通知厨房整治一座好酒好菜,给周妈妈一家洗尘接风。
临睡前,刘妈妈到东篱院回禀情况。
“我当家的和大儿子,还有几个管事的陪周妈妈当家的喝酒;我和女儿采菱以及几个管事妈妈陪着周妈妈和她女儿一桌,都灌醉了。”
颜睡莲问:“可套出什么话了?”
刘妈妈悄声道:“那瘸子是个嘴上没门的,知道的全说了,说他们一家上头有五夫人罩着,任何人动他们不得!周妈妈喝醉酒就哭着埋怨,说小姐是个喂不熟的——嗯。”
下面的话,刘妈妈不敢说。
“白眼狼?”颜睡莲讥讽笑道。
刘妈妈慌忙道:“她才是白眼狼!他们全家都是白眼狼!小姐不计较他们贪墨财物,他们不知感恩,反过来害小姐——。”
“那艳儿说了些什么?”
刘妈妈摇头,“艳儿这小蹄子嘴严,愣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啊——。”颜睡莲沉吟片刻,附耳和刘妈妈定下策略。
次日一早,周妈妈就带着女儿艳儿候在卧房外预备伺候睡莲梳洗。谁知睡莲比往日起得要早,已经梳洗完毕,穿着大红水绵弹花袄,蜜粉色流苏垂绦八幅裙,正在用早点呢。
“周妈妈来了,这会子还没用早饭吧。”颜睡莲示意给她布菜的刘妈妈,“快,添一副碗筷给周妈妈,我们一起吃。”
昨晚喝醉了,今天一大早起来,腹中空空,头疼欲裂,十一月的成都天气阴冷,一个火盆难挡寒流。饥寒交迫之下,周妈妈一见到热腾腾的早饭,嘴里立刻湿润起来,又听颜睡莲发话了,便要坐过去吃。
艳儿忙不迭的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埋怨说道:“娘,咱们是来听候九小姐分派活儿的,这活还没干上了呢,怎敢和小姐同桌吃饭?”
“对,对。”周妈妈记起了正事,满脸堆笑道:“昨儿刚回来,小姐就吩咐酒菜接风洗尘,还收拾了比以前更敞亮的院子给我们一家人住下。奴婢一家人都感激小姐的恩德,只是无功不受禄,奴婢内心惶恐,所以今天一早就过来,请小姐分派活计,奴婢一家人拼了性命也要把活干好。”
“这个嘛——。”颜睡莲故作为难道:“过不了几天就是腊月,铺子田庄都打理好了,就等着忙年。七婶娘去了京城,老宅子里就我一个,早就吩咐下去今天的年要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