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应该就到布拉克汉普顿。”马普尔小姐说。
这时,从车厢门口走进来了一位检票员。马普尔小姐挑了挑眉毛,对麦吉利卡迪夫人使了一个怀疑的眼神,麦吉利卡迪夫人摇摇头,并不是同一个检票员。检票员在票上剪了一个小口,往前走去,步子有些踉踉跄跄,因为车站转过了一个长弯,列车的速度有些放缓。
“快到布拉克汉普顿了。”麦吉利卡迪夫人说。
“我觉得是快到郊区了。”马普尔小姐回答道。
窗外灯光闪闪而过,可以看到房子,偶尔也能见着街道和电车。列车的速度更慢了,开始并轨。
“还有一分钟就到了,”麦吉利卡迪夫人说,“这趟好像什么收获都没有。简,对你有什么启发吗?”
“恐怕没有。”马普尔小姐回答的语气有些不肯定。
“花了一笔冤枉钱。”麦吉利卡迪夫人说道。如果是花她的钱,她会更加感慨,所以马普尔小姐坚持她出车费。
“虽然如此,”马普尔小姐说,“我还是想去事发地点看看。这班火车只晚点了几分钟,周五那班车是准点的吗?”
“是的吧,我没太在意。”
火车缓慢地驶入拥挤的布拉克汉普顿站台。广播里又传出了沙哑的声音,混杂着车厢门开关的声音,人们下车,上车,进入月台,走出月台,一幅拥挤的画面。
马普尔小姐想到杀人犯很容易混入人群,在人流的掩护下离开站台,甚至有可能换一节车厢,继续乘坐火车直至终点站,旅客中男性乘客很多,很难被发现。但想让一具尸体人间蒸发的难度还是很大的。尸体一定在某个地方。
麦吉利卡迪夫人下了火车,站在月台上,透过玻璃窗对马普尔小姐说:
“简,一路小心,别冻着了,现在是天气最糟的时候。你也不是小姑娘了。”
“我知道。”马普尔小姐回答。
“我们也别管这事了,能做的都做了。”
马普尔小姐点点头,说:
“伊丽莎白,在寒天里别这样站着了,会感冒的,去餐厅里喝杯热茶。你还有时间,你回城的那班车十二分钟后才来。”
“我会的,简,再见。”
“再见,伊丽莎白,祝你圣诞快乐,也愿玛格丽特一切安好,希望你在锡兰玩得开心,代我向罗德里克问好——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当然记得,而且相当清楚呢。在学校的时候你帮过他——一个带锁的柜子里的钱不见了,还是你帮他解决的——他永远忘不了这件事。”
“哦,那件事。”
麦吉利卡迪夫人转身离开,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滑动起来,马普尔小姐看着她敦实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伊丽莎白可以不再受良心的责备了,她已经履行了她的义务。
在列车提速的时候,马普尔小姐并没有往椅背上靠,而是直直地坐着,认真琢磨起来。尽管她说话有些啰唆,含糊,思维却很敏捷,条理也很清晰。目前她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也就是下一步做什么的问题。让人费解的是,她是自然而然地开始思考这件事,就像麦吉利卡迪夫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义务一样。
麦吉利卡迪夫人刚才说她们已经做了能做的,对麦吉利卡迪夫人来说的确是如此,但马普尔小姐自己对这一点仍存怀疑。
有时候,这是有天赋的人才能想到的问题。这样说可能有点儿自大,但她能做什么呢?麦吉利卡迪夫人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起来:“你不是小姑娘了……”
就像是策划一次外出活动,或是会计人员评估商业项目一样,马普尔小姐在心中掂量着,列出进一步活动有利和不利的方面。马普尔小姐心中的优势是:
1。自己长期的生活经验,熟知人的本性。
2。亨利·克林泽林爵士和他的干儿子。(他现在应该在苏格兰场工作,他的干儿子在小围场案①[2]帮了很多忙)。
3。我外甥雷蒙德的二儿子,大卫,在英国铁路公司上班,这是可以肯定的。
4。格丽塞尔达的儿子伦纳德对地图很在行。
马普尔小姐把这些“资产”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觉得都是可行的,能够很好地弥补自己的劣势,特别是老迈的身体。
马普尔小姐想:自己好像已经不可能四处奔波作调查,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
她的年龄和老迈的身体便是最大的阻力。尽管她的健康状况在同龄人中算不错的,但毕竟年纪大了。海多克医生都不让她做重的园艺活儿,更别说同意她去追查一个杀人犯。而实际上,这是她下一步准备做的事,而她的劣势便显现出来了。以前,她总是被案子所迫,不得不想尽各种办法查明事情真相。但这回要不要这样做,她自己也不太肯定……她现在老了——又老又累。在劳累了一天以后,她任何事情都不想做了,只想回到家,坐在壁炉旁,吃一顿美味的晚餐,然后上床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后出去散个步,简单地修葺花园,整理一下花花草草,既不做弯腰的事,也不让自己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