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大船顺江而下。
这是艘普通的客船,而且有些年头,甲板上的钉子全都已经锈蚀,铁锈从木板缝隙中渗透出来,所以到处都是黄褐色的痕迹。
船行进在一段繁忙的航道上,江面上全都是船,大大小小都有,这艘客船在那么多船里显得很不起眼。
没人会想到,此刻道府和各大门派四处寻找的人居然会藏身在船舱中,用这种缓慢而又悠闲的方式避开他们的搜索。
船是偷来的,船主是一对老夫妻,谢小玉留了一锭银子给他们作为买船的钱。
他费这样的手脚是因为官府加紧盘查,到处都有道官拿着法镜四处乱照,用水遁反而不安全。
好在他要去的地方已经不远了。
“小玉,我们这是去哪儿?”谢景闲探头看了窗外一眼,不解地问道。
在他想来,既然要躲,自然是躲到荒郊野岭中,怎么反倒越来越繁华?
“小妹根骨不凡,虽已过修练的最好时间,但有名师指点的话未必不能有所成就,我打算带她去拜师,顺便将你们安置好。”谢小玉回道。
“难道你不能教你妹妹?”谢景闲一脸疑惑。这几天谢小玉给他们恶补各种必需懂得的知识,所以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厉害,不但小小年纪就成了真人,手上还有好几部无上大法,更有上古剑宗的传承。
“佛道两门中只要是正经的门派,男师父都不会教女徒弟,因为男女不同,功法上会有差异,修练之时感悟也不同,男修碰到的问题女修可能根本不会有,反过来也一样。女修的烦恼对男修来说,恐怕连想都不会想。”谢小玉连忙解释。
“原来如此。”谢景闲点了点头。
换成以前,知道家里又有一个人可以拜入仙门中,他肯定会笑逐颜开,但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他已经没那样的想法。他情愿小女儿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君嫁了,也好过面对天地大劫。
谢小玉怕父亲担心,干脆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那个门派叫翠羽宫,在道门中也称得上赫赫有名。还记得我说起过万年前的神道大劫吗?那场大劫中最耀眼的就是十尊者,翠羽宫正是十尊者中兰仙子留下的传承。不过这位兰仙子并没有开宗立派,翠羽宫只是得了她指点的一位女修建立的门派,所以比不得太虚、九曜那般风光。又因为是女修门派,门中全都是女弟子,大多不喜争斗,所以这万年来翠羽宫的地位始终有些尴尬,名为大门派,却比最强的那几个中等门派都不如,不过没人敢惹她们。”他说得很仔细。
“也对。你的身分太敏感,我们如果投靠强势的门派,无异于羊入虎口,如果投靠弱势的门派,那种门派自身难保,说不定会把我们献出去。翠羽宫底蕴深厚,牌子响亮,却又不算太强,确实合适。”谢景闲以为自己已经明白儿子的意思。
他当然不知道儿子在山门里的时候和人没什么交往,连同门师兄弟里都没什么朋友,更别说是派外,所以谢小玉熟悉的女修门派就只有两个——霓裳门与翠羽宫。
说到关系,肯定是霓裳门更近。不过霓裳门的门风实在太糟糕了,这个门派培养弟子就是为了将她们嫁出去,把妹妹送去那个门派他绝对不放心;翠羽宫就不同了,那是正宗的女修门派。
他倒不怕被拒之门外。他和翠羽宫确实没交情,但是洛文清有。
当初为了补全幻天蝶舞阵,他曾经问洛文清有没有办法。
洛文清是年轻一辈中名列前茅的人物,又是璇玑派的掌门弟子,绝对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如意郎君,按照麻子的话说就是标准的小白脸,肯定讨女孩子喜欢,应该会认得翠羽宫的人。
事实证明他和麻子都猜得没错。
洛文清给了他一枚玉佩,说是百巧仙子姜涵韵的东西。
谢小玉对姜涵韵不陌生,那是和洛文清齐名的人物,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和以前的他绝对属于两个世界。
正午时分,谢小玉将船靠岸。
这里已经是江洲,离大禹州有几万里远,中间隔着九个州,相对安全得多。不过他不敢在大码头靠岸,官府盘查得很严,他找了一片河滩停下了船。等到众人上岸之后,他放出一道佛火,将船烧成灰烬,灰烬随着河水朝下游流去。
毁掉最后一点痕迹,谢小玉带着一家人朝着附近的一座小镇而去。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换乘六辆大车沿着大道缓缓而行。
江洲同样也是繁华之地,商业发达,人口众多。晋元府虽然不错,但是和这里一比就差得多了。整个中土越往南越是繁华,风土人文的底蕴也越是浓厚。大禹州十几里难得看到一个村庄,但是这里五里一村、十里一镇,沿路总是能够看到房子,路上的车马行人也多。
这也是翠羽宫与众不同之处。道家门派大多在深山中,翠玉宫却在江都城外二十里的一座山上,离红尘很近。或许是因为女人天生喜欢热闹,女修士也不例外。
大车摇摇晃晃走得很慢,正好让谢小玉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