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赢看着下方跪成并排的两人,手指一圈一圈摩挲着杯口,心中突然有些烦躁。
“衡阳翁主于臣,便如天上明月,臣虽立于尘泥处,亦心向往之。”谢昉侧首看向一旁的郗薇,朝她伸出了手。
桃花目灼如舜华,就那么望着她,带着怜悯与炽热,无论是谢氏,还是大长公主,亦或在座的朝臣家眷宫人婢女百余来人,他们尽皆成了陪衬。
郗薇似懂非懂,她不需要明白,也不想去探究,她只知道她赌赢了,径直毫不犹豫就将手搭了上去。
两人的手将将触碰到一起,他便紧紧的握了住,“临江王说恋慕翁主,臣亦心悦久矣,臣以下犯上,其罪当罚,只求陛下、太皇太后、两宫太后也能给臣一个平等的机会。”
谢昉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或欣喜,或生气,或嫉妒,或难以置信,不一而足。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只专注的望着郗薇,随即朝上首磕下了一个响头,又重复了一遍,“叩请陛下、太皇太后、两宫太后恩准。”
帝王捏着琉璃杯的指骨隐隐发白,衮服大袖中的五指紧紧攥住了手心,他睥睨的目光定在了那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上之,冕旒上的十二五彩垂玉珠轻轻地晃动着,将他的大部分脸隐在了阴影里,只觉沉稳威严沉沉,让人不敢直视。
皇帝没有出声,蒋太后看了眼大长公主跟张太后雪白的脸色,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谢卿与临江王都是我大越的好男儿,又正逢血气方刚的年纪,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子,勇气可嘉,又何罪之有?”
一句话,就将人拨得干干净净,言罢,她转身恭敬问太皇太后,“母后觉得如何?”
太皇太后倒没想到这还能生其他变数,虽未得解开大长公主跟皇帝的心结,但也未曾让大长公主越走越偏,避免了矛盾更加激化,况且谢昉其人,濯濯若春月柳,不管是外貌出身还是才学,都跟郗薇很是般配,若他们能结成一对,虽不如让郗薇嫁给皇帝那么完美,但对大长公主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况且谢昉就是谢氏的脸面,临江王府做得,他当然也做得,只是到底有些意难平。
“当是如此,”太皇太后颔首,“陛下怎么说?”
李赢没有做声,他的目光仍旧定在原处。
一旁的李顺跟陆允是隐隐知道些情况的,作为天子近臣,皇帝这样子,分明就是在怒火中,可是现在是在宴上,总不能当真弄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陆允直性子,心中着急却又没有办法,李顺瞄了眼御案,赶紧拿了具青铜酒樽将杯续上,恭敬递上前去,轻声唤道:“陛下。”
场中一时静得出奇,皇帝却没有任何反应。
“陛下。”他又唤了声。
李赢微微侧首,随即无比自然地一手接过青铜酒樽,一手将手中的琉璃杯搁在了李顺的掌心。
“皇祖母跟母后言之有理,谢卿问朕问母后,朕倒是想问一问衡阳。”
“都是我大越的轩霞公子,今日求娶到了朕这里,衡阳你到底属意谁呢?”他顿了顿,一眨不眨地看着挺直跪在那里的她,语带薄笑,“又或者,不在他二人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