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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2页)

书院之所以命名“东林” ,缘于杨时曾游过庐山东林寺。他见那里环境幽美,曾赋诗一首,题为《东林道上闲步》,下山后杨时途径无锡东门,发现这里溪水流淌古树参天,颇似东林寺周围环境,便留下来创办了东林书院,讲学传道,一直到七十三岁。……顾宪成想起这些,不由地心潮起伏,杨时创办东林书院,已近六旬,而眼下自己刚五十岁,正是知天命的年龄,此时不大展宏图,步龟山先生后尘,做一番事业,还待何时 ?他想到这些,有些激动地对李三才说:“道甫,走 !我们一同去书院看看。”

书院旧址位于城东的弓溪旁,二人先来到书院门前的石牌坊下,仰看额上的题字,早已模糊不清。进了大门,只见一片破败景象,断垣残壁野草丛生,剩水枯荷了无生气。二人转了一圈,来到了宋人修建的杨时祠堂,堂前有一副对联,墨迹已暗淡无光,是颂扬龟山先生功绩的,上联是“载道而南揭理一分殊之旨十八年春风化雨” ,下联是“奉神以祀萃仁至义尽之儒两三朝威风祥麟” 。进了屋内,二人发现杨时像前香烟缭绕,供桌上摆放着一些时令瓜果,顾宪成告诉李三才,每逢春秋两季,常有读书人前来祭祀先生。顾李二人向杨时像行了礼,随即走了出来。

在书院门口,顾宪成竟巧遇了过去的一个弟子,叫何栋如的。何二十七八岁,无锡人,是个新科进士,正准备出任湖广襄阳府推官。推官是个小官,主管刑狱,顾宪成瞅见他一付血气方刚的样子,便关切地叮嘱了他几句:“眼下矿监税使嚣张 ,你新官上任,遇事要冷静,千万不可凭血性,多学学这位总督李大人!……”边说便用手一指身旁的李三才。何栋如忙向李三才行礼,一脸恭敬的神情。临别时,何对顾李说:“二位老师的教诲,弟子牢记心间。”

晚间,李三才就留宿在了顾宪成家。这一夜正是中秋佳节,朱夫人备下了月饼和菱角粥,吃过甜月饼与解腻的菱角白米粥后,顾李二人先是欣赏了一番清空中的明月,接着李三才对顾宪成说:“泾阳,你既有此志,重建东林书院,我必全力相助,如银钱不够,可直接到淮安找我。”

顾宪成笑了,说:“那是自然 !道甫,我有个设想,书院建好后,每年搞几次讲会,以文会友,联络一批有志于学问且品德端庄的人,就像滚雪球一样,人多势众,对社会对朝廷会发生良好影响。”

李三才赞同地说:“你们吴地多君子,如能联属在一起,开天下风气之先,确是件大盛事!”

之后,二人不约而同怀念起邹元标与汤显祖。顾宪成说:“南皋(邹元标号),在家乡吉水讲学,名声在外,我听说朝内外,上疏请求重新起用他的,不下百篇。”

李三才说:“这倒是真事 !不过咱们这位皇上,不喜欢用旧人;我一直有个心愿,想向皇上荐举你们三人,你、侪鹤和南皋。”

顾宪成坦然一笑,说:“大可不必 ! 我现在活得挺自在。你看若士(汤显祖号)自辞官后,活得兴趣盎然,传奇作品一本一本出,脍炙人口!”

李三才感慨地说:“若士越发与我们不同了!他推崇李贽的《焚书》,接受书中对孔孟的批评;他对程朱理学也不大买账,他与主张‘理有者,情必无’的达观大师,有深交,达观几次到临川来会晤他,我猜测《牡丹亭》的情节受达观影响不小。若士与我们相比,像鹤立鸡群,哈哈!”

顾宪成平静地说:“人各有志,我还是很喜欢他的个性。”

推官何栋如刚一上任,就碰上了木材商人刘自强一案。刘从山西运木材途径湖北,一入襄阳,便被税监陈奉手下的爪牙劫获。那些唯利是图的税差,原以为能勒索到一笔孝敬银子,没料到刘自强手头并不宽裕,爪牙们没捞到什么油水,内心不甘,便撺掇主子陈奉,行文到襄阳知府,命令知府以漏税罪,把刘自强拘禁,从而敲诈他的山西家中。……

襄阳知府吩附推官何栋如处理此事。何了解了事情真相后,便将刘自强无罪释放,此举大大惹恼了税监陈奉 ,陈在背后大骂何是“强项府佐,阳欺阴藐” ,从此便与何栋如结下了冤仇。

不久,御马监太监陈奉从钟祥县抵达襄阳,一进知府大堂,他便以巡按的身份,传见全府官员,并要求知府以下佐吏杂职,一律对他行单膝下跪的晋见礼。对陈奉的无理要求,推官何栋如嗤之以鼻,他对同僚说:“本官是皇上任命,他一个中贵人(太监),有什么资格传召我?”拒不晋见,只是把自己的名帖递交了上去。

陈奉知道了此事,心说一个乳毛未退的小推官,竟敢一次次“犯上” ,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了!第二天,陈奉一升堂,第一个便点何栋如的名字,命令他把襄阳县各项钱粮登记造册,次日一早面呈上来。更有甚者,陈奉在一日之内,还多次派人持票去催促此事,票上直书何的名字。何栋如心里清楚,陈奉这是故意刁难,并有意侮辱自己,他本想亲自找陈奉当面理论,猛然想起数天前泾阳老师的叮咛,自己不应该意气用事,于是便写了一封信答复陈奉。在信中他写道:“我这推官之职,是专为巡按御史掌管刑狱的;至于钱粮事宜,自有专吏,与本官无关。中贵人深居内宫,大概不晓得外官的分工吧 ?今日虽说你当上一名税使,自认为荣耀无比,但在我看来,你依旧是一个喂马的阉人!当下,你拿钱粮一事刁难我,是何居心 ?况且直呼本官之名,是何法纪 ?今日看在你是被人指使的份上,姑且不深究你。……”

陈奉读了何栋如的信,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可一时又奈何不了他。

十月,原知府大人上调陕西,何栋如代理知府。他一上任便下令襄阳城全城###,严查矿监税使及其爪牙的罪行,一旦发现他们还在进行违法勾当,立即捆起来扔到江中。陈奉一看事情不妙,连忙趁机逃回了武昌。

陈奉恨透了何栋如,他让人写了《楚臣上下朋谋,展舒甚难》一疏,上报皇上,弹劾何栋如。到了年底,陈奉派出指挥王某与两个参随,带着许多兵丁,又去谷城开矿,因矿脉不明,不得不空手而归。王某一气之下,居然带人闯进谷城县衙,命令县吏拿出库银抵充,遭到拒绝后,王某凶狠地殴打县吏,并用刀劈开库门,抢走许多银两,从而激起了全县的愤怒,人们关上城门,四面堵截凶犯,除王某与两个参随劫船逃脱外,其余二十五人全被抓获。

何栋如亲自审理此案,准备按强盗劫库律,把案犯处以斩刑 。陈奉听说后,几次派人要求“放人” ,均被何拒绝。陈奉气急败坏,多次上疏诬蔑何“抗旨” ,不久何栋如被逮捕进京。

何栋如在狱中谈笑自如,他说:“好官,为何不可以做 ?监狱,也太辜负忠臣了!”

税使陈奉自扳倒了何栋如,气焰更加嚣张,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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