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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第1页)

,看把你张狂的,不知天高地厚了,皇上容你,可我这个皇后不容你!我这去见皇上,今天你就给我出宫回家,永不许再进这紫禁城!”客氏是第一次见皇后发怒,她想不到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言辞会如此锋利,气势会如此压人,她顿时觉得自己矮了半截,气焰大减,低着头,没敢再吭一声。

张嫣斥退了客氏,命本宫太监去请皇上。朱由校来后,问了问事情的经过,只是笑嘻嘻地替客氏求情,说“算了,算了!客奶奶这回错了,朕替她陪个不是,你就饶她这一次吧 !”张嫣看皇上的神情,丝毫没有放客氏出宫的意思,她十分生气,心说还得想别的办法……

朱由校回到乾清宫,他回想起从自己即位做皇帝开始,外朝要求客氏离宫的呼声就没断过,其中有个御史叫方震孺的,就曾上疏请逐客氏出宫,劝皇上远离客氏……“真是毫无心肝 ?”朱由校心说朕从小就缺少亲情,母亲王才人受李选侍欺凌,整日抑郁不快;而父亲虽位居东宫,却前途未卜,整日里也是心事重重,惟有客氏呵护心疼自己,简直是父慈母爱集一身!朕怎能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将客氏一脚踢开?……对方震孺上疏,朱由校原本想杀一儆百,重重地惩罚方震孺一次,但又听说这姓方的是个直臣!辽阳失陷,这个方震孺一日之内连上十三疏,陈说兵事,要求换巡抚通海运调边兵,并请求去关外犒师。当时三岔以西四百里无人烟,无一名大臣敢往,这方御史还真有点忠臣的味道 ?朱由校当时就壮其行,批准了他的请求,任命他为巡按辽东御史,让他带帑金二十万犒师。据说这方御史还善写奏议,每写一疏,京城争相传诵,多少算个才子!就这样方震孺总算免了一顿廷杖……

其实朱由校始终不知道,方震孺请逐客氏的奏疏,是王安授意写的。方是桐城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与左光斗同乡,二人志同道合。方原任沙县县令,当时税监横行,沙县宰牛都需交税,每年数千两。方震孺上任后立即制止。……三年任满,方调京城任御史。他巡视南城时发现太监刘朝强夺###,便逮捕了刘。秉笔太监魏进忠登门为刘朝求情,长跪不起,而方拒绝说:“有执法御史,无违法顺从太监的御史!”魏进忠泱泱而回,对阁臣刘一燝抱怨说:“我与方某是宿世冤家?”从此深深恨上了方。左光斗一向看重方震孺,曾赠诗给方:“才子名家赋早工,西台(御史台)一入想雄风。同乡何幸逢同调,吾道如今竟不穷。”是左把方推荐给王安的。王安发现客魏勾结,担心皇上大权旁落,便嘱托方御史上疏弹劾客氏。事后客氏探听出背后指使者竟是王安,于是便与王安结下了死仇,伺机寻衅报复。

第七章 王安之死(二)

自司礼监掌印卢受五月罢职后,皇帝朱由校就决定请王安任掌印太监。明制内官司礼监掌印,权力如外廷首辅,地位在秉笔太监兼掌东厂之上。当时有一条不成文的惯例,凡皇上任命新官,新官都会上疏推辞一番,随后等皇帝下旨劝谕,便可正式上任,此旨一般被称为“温旨” 。王安也打算照章办理,他以养病为由,向朱由校写了份辞疏,便搬回了吉安所住地,之后便去西山作短暂的休憩。然而令王安后悔终身得是,他万万没有料到,淫狠的客氏竟会乘虚而入,勾结秉笔太监王体乾与魏进忠,不仅夺走了他的掌印职务,还要一心置他于死地。

客氏一向反感王安,因他从不正眼看自己,她对秉笔王体乾存有好感,喜欢他的柔媚,而王体乾早有觊觎司礼监掌印之心,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客氏找魏进忠商议此事,魏开始有些不肯,他想起去年盗宝一事,多亏了王安手下留情,自己才免除了牢狱之苦,不然至今自己还蹲在诏狱中,什么前程啊富贵啊当秉笔太监啊,岂不都成了泡影 ? 客氏见老魏不热心此事,便想出了一个激将法,她清楚魏进忠原是东宫的老人,对李选侍被迫移宫的遭遇,一直耿耿于怀,表示不满,于是客氏便由此入手,煽惑说:“你忘了李选侍的下场了?他王安可是六亲不认,何况你我 ?我琢磨着,这老家伙早晚还得赶我出宫,你也休想呆长久?”客氏的一番话还真勾起了老魏的不满和不安,他想了想,说 :“要我帮忙也行!不过,王体乾只当他的掌印,把东厂的提督一职让给我当,他王体乾还必须向皇上推荐我当第一秉笔太监。”客氏满口答应了。

要想把王安拉下马,还必须找一位言官参劾他,于是魏进忠想起了同乡给事中霍维华。在许诺了一些好处后,霍维华很快就写出了参疏。霍在疏中假借民意,说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王安当“掌印”的事儿,齐说他居功自傲,自吹掌印一职非他莫属,还到处宣扬掌印是“威福之地” 。霍在疏中还诽谤王安言行不一,表面说是请假养病,实际上却跑到西山游山玩水。……几乎与霍上疏同时,魏进忠又亲自跑到了诏狱,找到了因盗宝而被关押在此的内阉刘朝,鼓动他上疏喊冤,说自己是被王安诬陷入狱!……

两篇指控王安的奏疏摆在了御案上,朱由校疑多信少,此时他真希望有人来帮他判断一下。他一抬头,瞅见客氏端着一盘荔枝正向自己走来,他仿佛见了救星,忙问:“客奶奶,你说说,他们疏奏王安的罪行都是真的吗? ”客氏一边给皇上剥荔枝壳,一边没好气儿地说:“那还假得了? 宫里宫外谁不知道他是个两面派,就皇上一个人蒙在鼓里。”接下来她无中生有的又编造出一些王安对皇上不恭的话语,什么当木匠还是个材料,当皇上那是错投了胎啦 !……朱由校听了果然中计,他一脸得不高兴,当即下了一道圣旨:王安结交朝臣,弄权乱政,逼迁李选侍,加赃陷害刘朝等,立即革职发送南海子净军处安置,所有恩典尽行缴回,一应家财产业,籍没入宫。

南海子即南苑,在永定门外,面积有一百六十里,是宫廷蓄养禽兽及种植蔬菜之处,而“净军”是太监最低的等级,专做打扫卫生等粗使活儿。一开始王安并没有怎么受苦,这是因为他身边有管家张和与几个亲随照料。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在乾清宫暖阁,朱由校对客氏说:“这几天见不到王安,朕的耳根子清静了许多。”客氏一撇嘴说,“快别提他了,他仗着三朝老臣,又是什么顾命大臣,谁敢支使他干活 ?还有新鲜事呢,他那管家天天围着他转,伺候他吃好的住好的,他哪像个服役的?”朱由校经不住客氏的一番挑唆,便又下了一道严旨,勒令王安不许交接外人,如有违禁,必将外人锁拿治罪。圣旨传到了南海子,管家张和与几名亲随,不得不与王安洒泪相别了。

客氏为了斩草除根,又唆使魏进忠设法将刘朝从狱中弄出,派刘担任南海子总提督,蓄意置王安于死地。于是刘朝感恩戴德,开始了对王安的百般折磨。他罚王安做苦工,还不给饱饭吃,一次王安饿的心慌,挖篱笆下的罗卜充饥,刘朝知道后,先是对王安一顿臭骂,接着抢走了他手中的罗卜。附近住的村民实在看不过去,暗地里塞给王安一块糕一角饼,被刘朝发觉后,又给王安加派了更多的重活,原本体虚多病的王安,变得更加不堪一击了。

自王安受诬告身陷南海子之日起,次辅刘一燝吏部尚书周嘉谟就不断地上疏为王安剖白,一方面向皇上陈述他的功绩,请求尽快释放这位顾命大臣,为其###,另一方面要求追查凶手杜绝后患,然而他们奏章的大部分内容,却让掌印太监王体乾在给皇上诵读时,给贪污掉了,再加上客氏的不依不饶,眼见得王安已无出头之日了。

一个暑热的上午,汪文言受刘一燝周嘉谟的委托,骑马来到南海子探望王安。当他提着糕点水果,走进王安住的草棚里时,他简直认不出眼前这位衰老不堪的老人。短短几十天未见,王安腰弯了许多,手扶着墙,身子还在打晃。王安一见汪文言,就如同见到久别的亲人,止不住老泪纵横。他对汪文言说:“那客氏心狠手毒啊 !我请方御史上疏撵她出宫,她怀恨在心,非要置我于死地呀!”汪文言愤然说:“公公不知,这里还有魏进忠的事呢!他与客氏狼狈为奸,是魏进忠指使乡人霍维华上疏参劾的。”王安痛心疾首,跺了一下脚,说:“我太轻信了,真没想到这魏进忠竟是条中山狼?”

汪文言注意到王安几次用眼睛扫着自己带来的糕点,心中猜想公公准是饿了,便打开盒子请他吃。王安已好久没闻见糕点的味道了,他大口大口的吃着,吃的那么香甜那么满意,汪文言看在眼里一阵心酸,他瞅着眼前这位被东林党人视为同道的善良老人,如今身陷囹圄,饱受摧残,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安慰王安说:“公公再忍些日子,昨日刘一燝大人又当面向皇上求情……”王安长叹一声,用绝望的口气说,“我恐怕熬不到那一天了?那盗宝的刘朝官报私仇,他放不过我啊!”说到这里,他带着几分缅怀,缓缓地说:“我想念先皇,梦里见过他好几回了,常洛那是多好的孩子,可命苦啊!我整整陪了他二十六年,又快要见面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汪文言向王安告别,王安站在草棚外,向一棵弱不禁风的枯树,他提高了嗓门,说:“回去替我向刘大人周大人杨左二位问好,他们都是好人啊,忠臣啊!”

客氏耳闻了刘一燝周嘉谟等顾命大臣,多次向皇上请求恩释王安,便萌生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她怂恿魏进忠去南海子去找刘朝,指使刘尽快让王安见阎王。于是在九月二十四这一天,王安终被刘朝派人缢杀而死。死时,秋雨霖霖,天日无光,怒风悲号……

王安遇害惨死,震惊了内宫外朝,刘一燝气愤地对吏部尚书周嘉谟说:“王安还是顾命大臣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应该为他伸冤昭雪。我听说王安死的那天,大雨不停的下,老天爷都为他伤心鸣不平啊!”

周嘉谟神色严峻,说:“那是天理昭昭啊 !……人理也该昭昭!我这就把霍维华外调,让他去陕西任佥事,那里苦寒少人烟,看他如何施展手段再害人?还有那客氏,我已请御史周宗建上疏弹劾她,非得把这害人精赶出宫外不可!”

霍维华得知自己被调去陕西,急冲冲跑去找魏进忠,求他设法挽回,魏回答说:“准是周嘉谟为给王安报仇,拿你当筏子。我托人问过吏部,他们说你是按年例外转,属正常调动,我还能说啥?这样吧,你先去,以后我再找机会想法子调你回京。”

霍维华无奈,他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把家眷留在了京城,只带了一名家人前去赴任。

已是深秋季节,天黑得早,主仆二人骑马刚过了房山的云居寺,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家人指着前面一座座黑魆魆的大山,对霍说:“大人,听说这一带常有劫道的,我们还是早点找个旅店安歇吧。”霍维华毫不在意说:“这里离京城才一百多里地,天子脚下,不至于吧 ?”说完继续催马前进,家人无奈只得跟上。

前面是一个路口,霍维华二人猛见有几个骑马人挡住了大道。骑马人各个用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两个眼睛,手里都握着刀剑等武器。此时家人已吓得浑身哆嗦,霍维华却故做镇静,喝道:“本官奉旨赴陕西上任,你等是何人,敢阻截朝廷命官? ”这时对方一个头目模样的发话了:“等的就是你!弟兄们先把他捆起来,押到给他准备好的山洞里。”

霍维华主仆被捆着胳臂带进了一个深洞,刚一进洞那“头目”就喝令二人跪下,在黑暗中霍还挨了几脚,接着“头目”指着霍维华大骂起来,骂他丧尽天良,骂他为虎作伥害死王安,致使王安身首异处,尸首遭野狗嘶咬。……“头目”愈说愈伤心,愈说愈恨,以至声泪俱下泣不成声。旁边的几个弟兄,先是对霍维华一顿暴打,接着问“头目” :“大哥,你说吧,该怎么处置这坑害忠良的奸臣?”其中一个弟兄喊道“干脆给他一刀,让他见阎王算了!”霍维华听了从头凉到脚,他明白遇见了仇人,来者是给王安复仇的。他忙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只见那“头目”狠狠踢了他一脚,说:“杀了倒便宜他了 ?弟兄们把他大拇指给剁下来,看他以后还摇笔杆子害人不 ?”随着一阵赞同声,霍维华的右臂被人牢牢抓住,紧接着一个弟兄飞快的举起刀朝霍的拇指削去,只听惨叫一声,霍维华疼得歪倒在地上。……

月上中天,“头目”和几个弟兄骑马快速朝京城方向奔去,等大家摘下黑头套,彼此互相望了望,竟痛痛快快大笑起来。原来“头目”竟是汪文言,而几个弟兄则是汪家的家人。当汪文言一行赶回家中时,天都快亮了,红玉早已备好了酒菜,正准备给他们接风呢 !

刚进了十月,福建道御史周宗建便向皇上递了《首劾客氏疏》。疏中斥责客氏不过“微劳薄行” ,居然享受一品夫人的待遇;无功受禄,居然得到“重土名田”的封赏,实属恩赐过当。疏中针对客氏不愿离宫,尖锐指出她“恋上不舍,必有所图” 。

周宗建是苏州吴江人,也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有远见,遇事敢言。十岁时听父亲讲杨椒山弹劾严嵩的事迹,竟拍掌大呼“杨公大好死 !那严嵩遗臭万年 !”中进士后,曾任县令六年,人们对他的评价是:县无欠税,道无拾遗,民乐其业,读书人一心向善。天启元年周宗建调到京城任御史不久,便发现客魏朋比为奸。当时有人认为客魏容易对付,说他二人就像壁鼠,没有多大作为? 周宗建不以为然说:“小毒蛇已变成了大蛇,乘雾便不可###也!” ,于是首次点出客氏之名,上疏进行弹劾。在明代,御史的权柄极重,常被称为“风霜之任” ,他们弹劾不法,令百官震恐。都察院下设的十三道御史,官阶不过七品,却可以代天子巡查各方,称“巡按御史” ,冠以钦差身份。无须置疑,御史参劾内宫,也属于他们的职权范围。因此周宗建“首疏”一出,反响极大。

皇上朱由校听太监读过后,十分反感,他心说这是朕的家事,奉圣夫人哺育我长大,就相当朕的母亲,没有功劳还有辛劳呢,做儿子的赏赐给母亲点东西,难道还必须外臣批准吗?再说奉圣夫人留在宫中,伺候朕的起居饮食,让朕过得舒舒服服,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朕还没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呢?他越想越生气,气哼哼地把周的奏疏,仍在了一边。此后,又有一些言官上疏谈论此事,要求客氏出宫,朱由校皆置之不理,连听都不听。直到有一天,次辅刘一燝郑重其事的向他谈论此事,指出客氏滞留宫中,无任何道理可言,皇上一时竟无言可对,只得下旨命客氏出宫。

客氏出宫时,乘锦玉辇,随从宫女数百人,各个手捧御炉,气派赛过皇妃省亲。客氏出宫刚一天,十七岁的皇上便寝食不安,他传谕内阁说:“(客氏)今日出宫,朕午膳至晚未进,暮思至晚,痛心不止,令(客氏)速进宫奉慰,外廷大臣不得饶舌。”刘一燝等阁臣读了圣旨,真是哭笑不得。

第二天,客氏又被召回了宫中。皇上为了表示歉意,特地提拔客氏的儿子侯国兴、 那个肥蠢异常坐下就瞌睡的花花太岁,做锦衣卫指挥佥事。

御史周宗建目睹了皇上朝令夕改,客氏去而复归的情形,心中无比气愤,便又第二次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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