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第32部分（第1页）

“好了。”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他突然惊喜了一句。

“恩？”我好奇，看他似乎没有在写毛笔字了，不知道在纸上写了什么，于是走近看了看。

“你看，画得怎么样？”陆逊用手提起了他刚刚的杰作，微笑地看着我。

我端详着，那是一幅画，山和水，一个隐士迎风长歌。极其简单清新。

然而奇就奇在这些简单的笔画里。与寻常的画不同的是，这幅画里，毛笔字的精髓之被展现得淋漓尽致。狼毫挥洒，力透纸背，那是一幅由许多最基础的毛笔字笔画巧妙组成的山水画。简约的泼墨中，隐隐听见画里的隐士高歌长啸，白鹤七分醉鸣，意境深远辽阔。而那个孩子的笑容，就像是泼墨画的人物般，勾勒得简约清新淡然，给人的感觉极其柔和明朗。

“好！”我说，似乎没有其他形容词可以来形容这种感觉。

“我画的，是周瑜师兄哦。”那孩子低声说着，显得有些腼腆起来。

“哦。”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画上的布衣着的确勾勒得和我有些相像，不过他跟我相比，显得更成熟一些，淡然中带着凌厉。“这是，你心目中的我么？”

“恩恩。”那孩子吃完了苹果，吸着手指点了点头，还带着兴奋的微笑。

“为什么要画我呢？”我好奇地问道，突然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孩子。

那孩子看着我，却是莫名地一笑。又拿起了一颗苹果咬了起来。

“对了，你之前说，陆康抓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保护我？”我见陆逊没有说话，猛然想起之前他说的话，随即问道。

“是的。是我提醒叔父，让他这样做的。叔父也已经跟你的父亲解释清楚了。所以暂时这里很安全。”陆逊脸上收敛了兴奋的笑容，变得深沉睿智起来。这孩子，给我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有人故意唆使淮江书院里的人对我周家进行挑衅是么？”之前我感到内心有些乱，很多事情都没有好好想过，此刻看着眼前陆逊那冷静的模样，倒是让我终于安心下来，思考回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像，在黑暗中觉察到了哪一点光亮。

“周瑜师兄其实你只需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便会发现很多问题来的。只是最近你太不冷静了，所以有很多的假象蒙蔽了你的眼睛，让你迷茫着。”陆逊看着我说，咬了一口苹果。

“最近淮江书院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夫子怎么样了，你知道么？”我急切地问道。

“师兄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你，说是秦国要变法，才得以统一天下。淮江书院要在这样的乱世中生存，就要有所改变。而另一派则持相反的论断。现在淮江书院闹得纷乱，大批的老师都走了，那些师兄们整天在论战台上都嘴争辩，同时也有好多人读不下去回家去了。现在书院冷清得很。夫子还没有醒来，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昏迷未醒。”陆逊吃完了第三颗苹果，用拇指擦了擦嘴角。

“是么……”我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曾经盛极一时的淮江书院，因为我的背叛而变成今天这样子，我感到内心有些隐隐作痛。那里毕竟曾经是我的读书天堂，我在那里待过了多少个不眠的读书夜晚。还有最关爱我的夫子，此刻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章之三　颜衡之死

那是我第一次哭泣，真正的嚎啕大哭。

那时我才明白，生离死别是怎么一回事，也突然明白了很久很久的以前，伯牙为什么要在钟子期的坟前摔琴……

人的一生，充满了太多太多的意外，在你没来得及准备始料未及的时候，命运总会有意无意地给你惊喜，让你体验更多的人生百味。而你所能做的并非留恋或是追悔莫及，而是坚定地走下去。

那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如果没有那天那事那人，也许，周瑜这个名字，不会在历史上留下这么重的一笔。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退缩了，那么此时的天下，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人生没有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背叛淮江，背叛全天下的读书人。因为另一条我选择的路上，有更重要的东西在等着我，那里代表的是，我的未来和梦想，还有整个天下……

就在我被抓进太守府的四天后，颜夫子去世了……

事情来得突然，以至于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我甚至连夫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而他就永远地离我远去了。

（这是对我的惩罚么？）

那个夜晚，我让陆逊带着我偷偷溜出了太守府，去到淮江书院后山上埋葬夫子的坟前。那个夜晚的月亮异常皎洁，月光铺洒在冰冷的坟前，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开得很艳，鸟鸣声却很凄惨。

“夫子。”

我跪在夫子坟前，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向他说些什么，只能摸着那坟低声哽咽。淮江书院人心涣散，去者十之*，而且经济也出现了空前的难题，所以剩下的学生只好草草埋葬了夫子，之后便各奔东西。说真的，我一点也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淮江书院，似乎因为我，走到了尽头了。那是夫子多年来经营的心血，却毁于一旦，毁在我的手里。

晚风吹起了树枝，沙沙声中，我想起了以前和夫子在一起的种种，那些片段不断地倒带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如昨。

这是一个有着甜美阳光的春天早晨，我在那片梦幻的竹林里练习箭术。夫子一身洁白的宽大布袍，迎风时那种淡然却是不怒自威。他耐心地教我箭术，不厌其烦地跟我说：“公瑾，你看，像这样……”然后他拉开了弓引成满月，那时我看到了一种仿佛父亲般的关爱在夫子的眼神里流转。

这是一个有着上弦月习习风的夜，一壶美酒，一盘青梅，一把瑶琴。我将瑶琴抱着双膝上，挑弄勾抹着琴弦，让一曲曲柔美无华却又直入人心的曲乐流淌于指缝之间。而显得有些微醉的夫子则让习习清风灌着长袍，迎风长啸一曲燕歌相合。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忘年忘我亦师亦友的情谊，让此刻的我只能默默地流泪祭奠。

这是一个烛光摇曳的深夜，我躲在被窝里看书，天气很冷，冬雪阵阵。夫子却带着棉衣和木炭来到我待的地方，陪我聊天说些关切的话温暖我的心。那时候战国百家，秦皇汉武等历史学问便在一个一个这样的夜晚流淌于我们的交谈之间。

……

一片树叶被风吹落，飘过夫子的坟前。

“公瑾啊，再给老夫吹一首吧。”我似乎听到了夫子在跟我说话，白须飘飞的脸上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