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肯德尔?”
“像是肯德尔。”
“耶稣基督,吉姆。”梅勒斯说。他差一点就掉下泪来,但他已经哭不出声。他感到自己的下巴正在颤抖,生怕别人注意到。“他妈的耶稣基督。”然后,他心里涌起一个自觉惭愧的念头,希望费奇永远不会死,这样他就永远不会接过费奇的担子了。
那天下午,费奇下令把剩下的一半静脉输液平均分配给连里的每一个人。但是命令遭到了抗拒。没有人接受。费奇把医护兵召集到一起,责令他们每个人从每个排里选出5名因为干渴已经失去或即将失去战斗力的士兵。他们提交了名单。费奇和谢勒急匆匆地从一个散兵坑走到另一个散兵坑,从名单上核对他们的名字,命令这些小伙子把液体喝下去。其他人心情复杂地在旁边看着。
梅勒斯是其他人中间的一个。口渴折磨得他发疯,但他没有被选中。他除了跟杰克逊坐在散兵坑里,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杰克逊也没有入选,他正在祈求天气放晴。但雾始终不去,就像件潮湿的灰色羊毛织品一样盖在他们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估计直升机肯定不会来了,费奇把古德温和梅勒斯叫了上去。他们发现费奇正盘腿而坐,盯着南方的云雾。他梳了头发,把沾满了泥泞的衬衫袖子整齐地卷到了上胳膊处。
他示意他们坐下。“我们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的眼里现出顽皮的神色,梅勒斯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杰克?”古德温问。
“我一直在统计人数,”费奇说,“同情也好,冷酷也罢,随你们怎么说都行。我们把能够行走的伤员组成对子,这样他们就可以互相帮助。我们用4个人抬一个重伤员,一人抬一条腿或手臂。那些不能走路、但可以背的伤员就由我们力气最大的人背着走。个子小的人负责拖尸体。这一来我们还有8个人是空着手的,这还不算我们3个在内,那么加起来就是11个人。”他盯着山下的雾。“我们留在这儿的结局肯定是一场肉搏战。伤员会遭到屠杀。我说就让那些废话去他娘的吧。”
他看着他们两个,想要判断他们的反应。两名少尉都镇定地听着。“伤疤,你和我带4挺机枪和所有的机枪子弹走在前面。能够行走的伤员携带剩下的大部分弹药。他们以楔形队形跟在我们后面。梅勒斯和另外两个人携带M-79榴弹发射器和全连所有的手榴弹负责殿后,阻止越南猴子追击我们。其他人每人配备半个弹匣的子弹,枪放在半自动射击位。我们要朝山下走,这将是生死攸关的一搏,直到我们遇到C连。在我们带着伤员快速通过时,楔形队伍要守住两翼。梅勒斯,当我们在这个逃亡的漏斗里连滚带爬地溜下去时,你要负责堵住另一端。”他看着两个少尉。“你们觉得如何?”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这可不是什么让战略家们称赞的战略杰作。”梅勒斯最后说。
费奇笑了。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杰克?”古德温问,“这个地方真让人心烦。”
“天黑以后。那些混蛋正在准备进攻,预料不到这种情况。”
“如果有人走散了怎么办?”梅勒斯问。
“我们会等他。我们要一起走出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他妈的照我说的做好了。你负责殿后,所以我们最有可能等的是你。”
“这个决策真是绝到家了,吉姆。”
“下一步就该进国防部了,这个漏斗逃亡术会成为我对军事科学的最大贡献。”费奇说。他的嘴角周围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们全都笑出了声。
笑声给他们带来了满足。很快,3个人就为这套离奇的战术理论争论起来,而且还争得不可开交。笑声未止,一发火箭弹的呼啸声忽然从山下的云雾里钻了出来。他们争相往费奇的掩体内部挤去,都滚在一起了,但还是止不住地笑。“火箭,”梅勒斯说,“他们下一步想干什么?”他们再次放声大笑。至少,他们知道此前听到的奇怪丁当声是怎么回事。
费奇要谢勒只留下足够当晚伤员用的静脉输液,他知道他们要么能够走到云层下面足够低的地面上获得直升机的救助,要么就会走进下雨的地段。再不然他们就会被敌人打死在半路上,那一来他们也不会需要什么输液了。因此,他下令把剩下的输液全发下去。每个人得到了约4大口淡咸味的液体。喝起来还带点橡胶瓶塞的味道。
梅勒斯跟费奇在一起听着电台里的动静。费奇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接着,梅勒斯也听到了从远远的东边传来了交火声。
“那是24团3营的人。”费奇说。从丹尼尔斯的电台里,他们能听到M连的空中前进观察员正在呼叫支援。
“任务坐标来了,长官,”丹尼尔斯兴奋地说,“位置在743571。”
费奇猛地用手指指着那个坐标。超过6公里。总是如此。
“我们在这里啥也做不了。”梅勒斯无可奈何地说。
“是,”费奇说,“我们就是公主,而他们就是屠龙者。”
梅勒斯看着费奇。“这些他妈的杂种,”他说,“我们成了他妈的诱饵。诱饵。”梅勒斯转过身,大步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