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坐在有机玻璃背后体型微胖的男人梳着大背头,手臂上满是文身。好似那被人泼了一头植物黄油的发型还不够,一定要往身上也涂点,欧维心想。而且在欧维看来,文身还毫无主题可言,只是一堆图案。一个心智健康的成年人怎么可能自愿甩着这么一对睡衣般的胳膊到处晃悠?
“你的机器坏了。”欧维对他说。
“是吗?”有机玻璃背后的男人说。
“什么‘是吗’?”
“哦……坏了……是吗?”
“我不是说了嘛!”
有机玻璃背后的男人看上去有些怀疑。
“可能是你的卡有问题?磁条脏了?”他说。
欧维的表情就像有机玻璃背后的男人刚问他是不是阳痿。那个男人闭上了嘴。
“我的磁条不脏,你给我搞清楚喽。”欧维指着他说。
有机玻璃背后的男人点头。然后又反悔了,开始摇头,跟欧维解释,机器“今天早些时候是好的”。欧维觉得这完全是两码事,现在它显然是坏了。对方问欧维有没有现金,欧维说这关你屁事。沉默紧张地蔓延。
最后有机玻璃背后的男人要求“检查一下卡”。欧维瞪着他,就像他们是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里相遇,而他要求“检查”一下欧维的私处。
“别乱来。”欧维迟疑地把卡塞过去的时候,警告道。
有机玻璃背后的男人接过卡,大大咧咧地往自己裤子上擦,就像欧维从没在报纸上读过什么是“擦卡”,当欧维是个白痴。
“你干什么呀?”欧维用手掌拍着有机玻璃喊。
男人把卡塞回来。
“再试试。”他说。
欧维摆出一副对方在浪费他时间的表情。谁都知道,要是半分钟前这卡不能用,现在他妈肯定也不能。欧维就是这么对有机玻璃背后的男人说的。
“求你了。”男人说。
欧维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眼睛不离玻璃,又划了一下卡。好了。
“你看!”男人轻蔑地说。
欧维把卡放回钱包的时候狠狠瞪了它一眼,就好像是卡背叛了他。
“祝你愉快。”男人冲着他的背影欢乐地喊。
“走着瞧吧。”欧维嘟囔一声。
过去二十年里,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在鼓动欧维用信用卡。但现金对欧维来说挺好使,人类已使了现金几千年。欧维不相信银行和他们的电子系统。
但他的太太坚持要搞一张这种该死的卡,尽管欧维总是劝她别想了。她去世后,银行寄来一张挂着欧维名字的卡,关联着她的账户。现在,六个月内,他给她的墓地买过花之后,卡里还剩136克朗54欧尔。欧维很清楚地知道,要是他不花点就去死的话,这笔钱肯定就进了某个银行经理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