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霄蓦地转头朝凤都的方向眺望,也顾不得风大,不由自主走上两步,被僚属们死死拽住:“侯爷,风太大,千万小心,别再往前了。”
也不知为什么,太阳仍旧火辣辣地在头顶照着,蒸腾的水汽附在皮肤上跟汗水混合在一起,所有人都热得浑身冒火,龙霄的周身却仿佛被笼上了一丝寒气,令人看着他就没来由地打寒战。
许久,龙霄终于转过头来,面上已经是若无其事的笑容:“哪儿来的妖风,差点儿把老子给卷下去。卫思!”他勾勾手指,将卫思叫到一旁仔细问:“你这消息确实吗?
听谁说的?”
“我在凤都有个自幼的好友在金吾卫中当值。凤都突然戒严,城中粮食紧缺,他趁着出城收粮的机会与我家里的见了一面,这话就是他说的。”
龙霄要靠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定定神:“怎么买粮的事倒让金吾卫去做了?这哪里是他们该做的?”
“如今罗邂谁都不信任,所有的官员一律都不肯重用,唯独他一手带出来的金吾卫还当作自己人,这种事情也只交给金吾卫去做。”
“荒唐!”龙霄压住心头的惊怒,又问,“那条太后的消息,到底是怎么说的?”
“听我那好友说,当日似乎罗邂与太后起了争执,也不知怎么陛下也在,被罗邂亲手杀死,之后太后就被幽禁宫中。当日在场宫女、内侍全部处死,此事只有金吾卫几个要紧的人知道。我那好友也是听上司喝醉了酒失言才知道的。”
龙霄的脸色再也无法维持正常,越来越阴沉,便如天色一般,明明之前还是艳阳高照,突然之间就被乌云压在了头顶,云上隐隐还有雷鸣之声,瞬时间就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龙霄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要下雨了。”
旁人劝道:“快回去吧,再不走只怕要被雨浇在这里。”
龙霄听若未闻,问卫思:“他说这话,有几分可信?”
卫思十分踌躇:“照说我这老友不是胡乱说闲话的人,可这事干系太大,我实在不敢说到底是真是假。”
一滴雨水打在脸上竟然隐隐生痛。龙霄有些恍惚,脑中一片纷乱,心头闪过全都是他最后一次去居延宫中,见到熟睡的小皇帝时的情形。
那孩子睡得那么熟,粉嫩的脸蛋红彤彤的。他本以为皇帝是生了病,闯进居延宫时满腔焦躁,在见到这孩子的时候突然全都烟消云散,仿佛一场甘霖润泽心头一般。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雨下得霸道暴躁,不由分说便兜头淋了下来。雷声滚滚,闪电从天庭一路劈到了江面上。龙筋一般的雨柱砸入江面,喧豗沸腾,如同万马齐暗,铺天盖地。
卫思等人见龙霄仰面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全身上下都被淋透,一时不知到底哪一句话说错,让他变得如此反常。几个人推让了一番,终究还是将卫思推过去。
走到跟前,卫思发现雨水落在龙霄脸上,向下在下巴上汇集,如同一条瀑布一样滴落胸口。他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滚烫的火炭,随时要将胸腔烧穿爆炸一般。
“侯爷!”卫思大声喊,“回去吧!”
“好!”龙霄转过头来恶狠狠看着卫思,眼睛通红,给人一种随时会流出血的错觉,“回去!咱们出来得太久了!”
这一日的大雨让余鹤年在饭后好好地睡了一觉,连日来的闷热被大雨扫荡一空,余鹤年枕着雨声安安稳稳睡到了交寅时才起身。他近日赋闲,索性撂开所有烦心事开开心心地养花种草,一起身便闻到茉莉的香气缭绕,喜得执了剪刀命侍女带着锦囊一起去窗前给茉莉剪枝。
忽然方僭一身一头湿得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闯了进来,也顾不得有人拦阻,一见到余鹤年就大喊起来:“余帅!龙驸马带兵去攻打凤都了!”
余鹤年一惊,剪刀摔在了地上,喝问:“你说什么?说清楚!”
方僭急得跺脚,身上的水珠登时甩得到处都是:“他早先带人上惊涛屿山顶去,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回来就点了兵带着他那两百轻舟朝江对岸而去。”
余鹤年再也无心管什么茉莉,顺手抄了墙上挂着的伞就往外走:“这还了得?擅自离营,这要是让两位王爷知道了,那是死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