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繁忙,没有人有空等他处置家事,秦王平衍做主让那些人先走,自己在这里等着。一见平宗回来,便问道:“如何?”
平宗疲惫地摇了摇头,在御座上坐下,用手揉按鼻梁两侧,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赶走晗辛?”
平衍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来,怔了怔才试探地问道:“陛下问这话,是跟叶娘子有关?”
“只跟你有关。”平宗抬起头看着他,丝毫不见平日的沉着冷静,目光中透出一丝渴切来,就像是摔倒的人急需有人伸手扶他一把,却又说不出口这样卑微的请求一般。
平衍呆了呆,突然心生愧疚,于是老实作答:“她背叛了我。”
“她从来就不曾忠于你,又何来背叛?”
平衍一怔,沉吟片刻,又说:“她曾委身平宸。”
“丁零人什么时候也学会汉人那一套了?不,阿沃,你不是这样的人。”平宗皱着眉看着他摇头,“到底是为什么?你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为什么要让她走?”
平衍被他说得也迷惑起来,心中一直说服自己的那个理由两句话就被平宗动摇了。
平宗见他不答,继续道:“你能容得下乐姌,为什么就容不下晗辛?”
“不一样。”平衍连忙撇清,“我与乐姌并无瓜葛。”
“你却每夜要她到你房中伴你入睡?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你这么离不开她?”
“我不是离不开她。”
“对,你是离不开晗辛。”平宗步步紧逼,索性自己说出答案,“你是将乐姌当作了晗辛的替身。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晗辛赶走?”
平衍被他逼问得无路可退,只得板着脸道:“这是臣的私事,烦请陛下不要过问。”
“朕问你的话,你最好老实回答!”平宗也板起脸来,寸步不让,“朕的私事你干涉得还少吗?怎么朕就不能过问你的?”
平衍噎了一下,自知理亏,终究还是咽着气答道:“她帮着叶娘子说动平宸南迁。”
平宗苦笑了一下:“阿沃,你也要学汉人那样,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女人头上吗?”
平衍一愣,脱口道:“这绝非诿过,她心中只有叶娘子……”
“如果连我都能容忍叶初雪,为什么你不能容忍晗辛呢?”平宗沉声问,不等平衍回答,自顾自地说,“因为你知道即使嫁给你,她也不是你的人。除了你之外,这世间始终有别的人在她心中比你更重要。你让她取舍,你就总是那个会被舍弃的人。不,不是你赶走了晗辛,不是你不要她,否则你不会夜夜对着乐姌去怀念她,你只是被她舍弃了。”
平衍的拳头不知不觉地紧紧攥了起来,他皱着眉,死死咬牙,直到胸口发闷,眼前发黑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了呼吸:“是她不要我?”他开口时只觉从牙齿到喉咙都是疼的。
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他当然不曾想到过。他一直告诉自己,是晗辛背叛了他,他们二人各为其主,注定不能在一起。但这个注定,如今却被平宗的话打得粉碎。不,从来没有什么注定,有的只是取舍和选择。晗辛或许可以和他天长地久地两相厮守,但是一旦叶初雪召唤,在叶初雪和平衍之间,就一定会做出取舍。
“陛下一定要逼臣承认是被晗辛舍弃,如此就能令叶娘子开怀吗?若是这样,臣便承认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质问却令平宗一时语塞。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明白,如此反复诘难平衍,只不过是为了令自己杂而烦乱的心绪略微平复一点儿。但实际上的结果,只是让平衍随他一起心绪烦乱而已。
见平宗怔怔看着自己,平衍反倒渐渐沉静了下来。他大致猜得出他在烦恼什么,却不大明白自己心情。照理平宗和叶初雪之间产生隔阂他应该乐见的,举朝上下都知道他秦王为了消除叶初雪的隐患不惜与平宗兄弟反目,那么如今只要他再推一下,也许目的就能达到。然而平衍却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起初我以为乐姌多少能够取代晗辛,然而不能。虽然人们总是说她不知哪里有些像王妃,但是我心中知道她连半分都无法代替晗辛。可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晗辛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