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牢头敏锐地现了上司的不耐烦,立刻喝止了安氏,转身指着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道:“回大人,在,在那边……”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一个瘦小的身影就那么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连地上的稻草也没捞到一根。地上一片阴影,衬托着这个身影更加瘦弱细小。尤其是那双手,就跟鸟爪子一样,不,应该说,比鸟爪子还渗人。
因为那双手上全是陈年旧伤,尤其是手指,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这双手早在顾七七娘进女牢之前就已经被废掉了。
那女人立刻快步上前,在栏杆前蹲下来,低声对地上的顾七七娘道:“七七姑娘,我,我已经见过老爷了,老爷也知道了您的冤屈,他用自己最后的体面,换您平安出狱。”
顾七七娘还没有反应,其余的犯人立刻尖叫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老爷怎么不顾自己的嫡嫡亲的孙子,却保这个不孝女!……”
宋氏根本就不相信他听到的,就连他的四个儿媳妇也是如此,尤其是宋氏的长媳苏氏,他也有儿子,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几个孩子都是顾海的长子嫡孙。苏氏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顾海竟然会放弃救自己的孙子,却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那个庶子生的、声名狼藉的孙女。
只要孙子好好的,顾家才有起来的可能,不是吗?
一个声名狼藉的孙女儿能做什么?
苏氏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宋氏和宋氏另外三个儿媳妇。
那女人愤怒地掀开了兜帽,大声道:“够了,你们不是心里很清楚吗?在顾家,真正的不孝女到底是谁!七七姑娘不孝?当初七爷陈灵三十五天,七奶奶和七七姑娘也哭灵整整三十五天,三十五天下来,七奶奶和七七姑娘当场就倒下了,人事不知,连太医都让准备后事了!怎么?真心实意为七爷服丧守孝的七七姑娘不是不孝的?反而那几个三十五天哭灵下来依旧珠圆玉润满面红光的才是孝顺的?”
“可是,七七丫头的孝衣……”
“孝衣?你们还有脸提孝衣!七爷出殡以后,七奶奶昏迷了整整十二天,后来就是醒了也是昏昏沉沉的,在屋里养了一年才能下地。七七姑娘更是昏迷了一个多月才睁眼!七爷屋里的事儿,是太太吩咐的,明面儿上是二奶奶领着,实际上却是那几个姨娘领着!七奶奶和七七姑娘哪里弄那些绸缎衣裳?啊?昏迷不醒的人,连米汤都喝不了、只能靠别人灌的人,开得了这个口吗!啊~!手里一个人都没有,里里外外的事儿都捏在别人的手里,哪里去弄那些白缎子、素绢,还有连皇后都求而不得的细布!更不要说,当年七七姑娘才七岁,七岁!七个虚岁!”
金瓣儿怎么都想不透,这些女人竟然这么狠心,坑害起一个七岁的孩子竟然一点都不手软!一个虚岁才七岁的孩子,又能够犯什么错?!
米氏一听,当时就缩了一下。
顾家的二奶奶指的就是他,顾海和宋氏的次子媳妇。当初小安氏病着的时候,名义上就是他管的事儿。小安氏和顾七七娘病得人事不知还被人栽赃陷害,他第一个就跑不了。
女牢里面一片寂静。
那些个在背地里喜欢折磨这些女犯人的牢头们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鄙夷和怜悯同情的神色。
当然,鄙夷是冲着这些女人去的,而怜悯和同情是给顾七七娘的。
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那个瘦小的人影微微动了动,从黑影里面微微仰起头,道:“你是……”
“姑娘,我是金瓣儿啊!”
“金瓣儿?有点耳熟……”
“姑娘,我曾经是姑娘的丫头,在姑娘身边的日子不长,姑娘不记得我也是有的。我是七爷治丧的时候过来伺候姑娘的,后来,姑娘被人陷害,小莲花儿没了,我跟玉叶姐姐也回了家。姑娘,我对不起您。如果不是我们擅自收下了那个箱子,姑娘也不致于背上了……”
说到这里,金瓣儿忍不住哽咽起来。
都是他们的错。如果不是他们不小心,如果不是他们掉以轻心,对那些妾室们没有提防之心,他们可怜的姑娘也不会被人栽赃陷害,甚至落到顾家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地步。
“傻丫头,哭什么!顾家的家风不是这样的吗?老老实实给父亲守孝的该死,父孝里面涂脂抹粉、勾搭男人的,都是家里的宝贝。所以,顾家落到如今的地步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吗?因为顾家人就是做的啊:顾家的男人不配得到祭享,顾家的女人也不应该穿孝衣为父亲、丈夫守孝。顾家既然自己做了初一,就不要怪别人做了十五。”
“姑娘,老爷已经上了折子,七爷又是万岁的救命恩人,……”
金瓣儿根本说不出什么会好起来的话,只能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顾七七娘,希望能给顾七七娘一点信心,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他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何必呢?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