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也是很想去的。听闻桃花岛上植满桃树,每到三月,万株桃花齐开。岛上云蒸霞蔚,雾裹烟封,桃花飘飞如雨,真正是春深似海,好不叫人神往!黄岛主真真是个雅人。”冯蘅赞道,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神往。梅歆心里一沉,原来还是要去桃花岛的啊。
冯蘅说到这里却话锋一转:“不过,等我游历完西域诸国,不知到江南又是何年了。”梅歆这颗心啊,跟着她的思路千回百转,听到她说要游历完西域诸国再南下,心里稍微舒了一口气,自己的时间还有好几年呢。冯蘅你就尽情地游历吧,最好过个十几二十年,顺便再带着不会让你早夭的真命天子回来。
“是吗?若华也很想去西域见识一下,听说那里有很多从更远的天竺、大食和波斯过来的商人,风土人情迥异于中原呢。”梅歆放了心,与冯蘅闲聊了起来,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启程。
“这本《凌波微步》你先拿去看。”黄药师打断了梅歆的回想,递过用针线订好的一叠纸笺,说道:“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劳。用心练习,日后遇到强敌之时,至少也能脱身。”这小徒儿在想什么呢,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
梅歆点了点头,接过《凌波微步》。再一抬头却发现师父完全投入到对眼前武功秘籍的钻研中去了。不由得有点郁闷,期待了好几天的师徒马车共乘一点情趣都没有,完全是两个人在上自习嘛。
不过也没关系,和师父在一起就很好,难得的独处时光啊。回到江南要一个多月,等到达江南之时,迎接他们的正是冯蘅所说的万朵桃花齐绽,千树柳叶乱飘,花香如薰春深似海。这塞北的雪就和冯蘅一起被抛在马蹄之后吧。
☆、第十五章
赶车的老田甩了两下鞭子,两匹马儿吃痛,加快了速度往前冲。车厢里的梅歆一个没稳住,倒在了巍然不动的师父肩膀上。
“冒冒失失的,在桃花岛呆了这么久,这点定力都没有。回去以后好好练功。”师父淡淡地说道,视线都没有离开眼前的小无相功。
“田大叔,下次加速跟我说一下啊,磕到了。”梅歆扶着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冲外面喊道,坐直了身子。其实她都不想起来。
“好嘞!”老田在外面嗓门很大地应了一声。
“磕到哪儿了?”黄药师纳闷了,不是倒在他肩膀上了麽?
“头。”梅歆说道,后面还有一句,您太瘦了,骨头太硬了。但没敢说。她拿起那本看得发晕的《凌波微步》,说道:“师父,这一段看不懂,好多易经的东西。妇妹啊,无妄,这些是易经的方位吧。”
黄药师明白她想说什么,笑着敲了她的头一下,说道:“平素叫你看几本好书,你不听,专捡着那些闲书看。现在知道难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取出纸笔,放在车厢内的小桌子上,详细地跟她讲解。
梅歆却看着他出神,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了,此刻师父一面执笔在纸上写画着什么,一面和梅歆讲解,眼神温和细致,澹然含光。师父的睫毛不算密,然而很纤长,脸较瘦,下颔略尖,肤色莹白,唇薄而浅红。大冷的天依旧一身宽大的青色单衣,质地上乘,却没有过多的纹饰,头发用一根黑色锦带高高束起,几根青丝不经意地散在肩头。要不是两道浓黑的斜飞入鬓的剑眉平添了许多气势,恐怕会有人说是小白脸的长相。和穿越前想象的冷傲世外高人的样子有很大的出入呢,高人嘛,总该是出神入化,面无表情,狷介傲世,让世人琢磨不透。师父虽然傲,这样凑近相处起来,距离感倒也没那么强。
“呀!”头上又被敲了一下,梅歆缩了一下脖子。
“专心一点。”黄药师说道,看到她滑稽的样子又笑了。随即不知想起什么,板起脸说道:“如此不用心,为师白费功夫作甚。这些易经方位今天以前记好,不然晚饭就别吃了。”
梅歆见他端起师父的架子来,只得捧着他在纸上写的讲解,低着头认真看了起来。
到晚饭时候,梅歆终于记好了。她一样样背给师父听,黄药师点点头,拿过《凌波微步》仔细翻开,里面绘着上千个足印,足印之间用细线连接,足印旁注着易经方位,乃是一套繁复的步法。蹙眉说道:“为师疏忽了,只想着这武功练起来容易,遇到强敌足以保身。却忘了这武功还是要实际练习的好。北冥神功太过邪门,不够光明正大。这样吧,若华这几天先和为师一起练习小无相功。”
因老田是不懂武功的人,师徒二人讲解武学也不必避讳。黄药师把自己熟悉过的部分,一点点讲给梅歆听,梅歆再也没没出息地望着师父发呆了,每日里用心地学,就怕惹师父生气。
梅歆担心师父觉得马车烦闷,速度又慢,想劝师父弃了马车,改骑马,可师父说梅歆筋脉尚未完全复原,马车较为舒适。梅歆也只得作罢。几日下了,除了有些晚上投店住宿,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上和师父一起度过,关系好像不自觉地变得亲密了起来。
晚上没投到店,马车停在荒郊野野外,老田搭了帐篷在马车旁休息,梅歆和师父则在马车里休息。半夜梅歆听到鸟鸣虫叫醒来,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头枕着师父的手臂,背下是师傅的袖子,估计被自己碾得一团糟,梅歆顿时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心里珍惜这样与师父在一起的日子,趁着自己还可以装嫩,多吃点豆腐,谁知道以后长大了,师父还是不是自己的呢?想到此处,梅歆往师父身边凑近了一点,又不敢太近,怕惊醒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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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听见马车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梅歆坐了起来,掀起帘子,昏暗中隐约看见老田从帐篷里爬了出来,蹑手蹑脚地往山谷外走去,待走得远了,才撒开步子狂奔。
她愣了一下,才发现师父不知何时也醒了,曲指朝老田弹了一丸什么东西过去。她转头问道:“师父?”
车厢内黑黢黢的看不清师父的表情,他说道:“他确实是不会武功的人,让他吃点小苦头罢了。”说罢,他掀起车帘子,下了马车,梅歆也跟了下了,四下里除了虫鸣之外,格外安静,早春的北方还很冷,山谷外吹来刺骨的风。高阔的天上只有几颗清冷的星子。
梅歆不自觉地就牵上了师父的手,黄药师知道她害怕,也没有甩开。
“凌波微步还记得多少?”黄药师面无表情地问道,声音好像也被这野地里的寒风吹冷了。
“记得前面的小半。”梅歆老实地答道,只是从来没有练习过,不知道师父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很好,等下可能要用到。”黄药师说道。梅歆突然想到,刚才在车厢里,师父是不是早就醒了,知道自己枕着他的胳膊,只是不想弄醒自己才没有推开。想到这里,梅歆的脸又红了。幸好黑夜里看不出来。
山谷外传来说话的声音还有凌乱的脚步声,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个约四十来岁的男声说道:“老田说已经给他俩下过药了,应该是没问题的。要是被发现,老田又不会武功,早就死了。难道你信不过我张鸢的药?”
“张长老,这次可是桃花岛主啊。听说这黄药师精通医道,兄弟我怕没那么容易得手。”另一个尖尖的声音说道,带着迟疑。
“管他娘的,先去看了再说。陈老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一个粗豪的声音接道,带着不耐烦。
说着,十几条人影出现在山谷口,手中还执着火把。走得近些能看清是一群身着黑衣的男子,老少高矮胖瘦不等,前面的三人似乎是头领。三人看到黄药师师徒大喇喇地站在马车旁,显见的也是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