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人群中便是一阵骚动,码头上都是些装卸船货的伙计,又有哪个真能在他手下走过几招的。若真动起手来,只怕当场便要血流成河。
殷逐离却不能真任由这两拨人再打起来,大家都是商人,求财而已。若要拼命不如落草为寇算了,还经什么商?何况长安城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又岂能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堂堂一个斐记少东家给打杀了?
她沉声吩咐码头的管事应德正:“联系死伤者家属,每名死者给予一千两安葬费用,伤者一律五百两。”
现场又是一阵骚动,一些没受伤的也觉得头脚疼痛起来。她又近前查看了码头上的船只,见舱中鱼虾果然已死大半,面上只是冷笑:“应德正,明日将这批鱼虾全部挖坑填埋。”
应德正闻言一惊:“大当家,这……这可都是银子啊。”
殷逐离声音冷淡:“殷家七代商贾,凭的就是一个信字。既然各处酒楼承诺了使用鲜虾、活鱼,就绝不会将任何一条死鱼送进厨房。”
应德正微敛眉:“大当家,如此一来,光今日一事,我们就损失了十多万两银子。”
见他头上伤口只略作了包扎,殷逐离语气略缓:“无事,派人去办吧,你这伤也再去包扎一下,伤着头可是了不得的事,仔细些方好。”
应德正应声,匆忙找人去办,殷逐离这时方才看向斐定宇:“斐公子,钱债易偿,命债难还。”她面带微笑凑近斐定宇,轻声道,“斐公子何必下如此重手,他们是杀你爹了还是干你娘了?”
斐定宇悖然大怒,一把揪住她的领子,一拳打在她右颊。斐定宇也学武,但依殷逐离的身手怎么着也能避开。他做好了被人拉开、被殷逐离反揍、被唐隐反揍的准备。所以这一拳打在她脸上时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胆!竟敢殴打皇亲国戚!”随后赶到的长安府尹便不那么好说话,“把这个人,连同闹事的众人一并带回去!”
这是个捞油水的时候,这斐记家里也是金山银山数之不尽的主儿,是以他特别卖力,务必要让斐家多出出血,顺便还可以讨好殷逐离,何乐而不为?
沈庭蛟已经气炸了:“混账东西,竟然敢打本王王妃,本王要诛你九族!”
殷逐离拍拍他的头,回头朝唐隐点头一笑,唐隐看看她脸颊,略皱了眉,自腰间掏了药膏,替她揉脸化淤:“回头怕是要肿了,这几天可怎么见人?”
殷逐离任那指腹沾了清凉的药膏在脸颊磨娑,无半分不适之态:“有人舍命,逐离不过舍脸,又算什么呢?”
沈庭蛟一直站在她身边,殷逐离其实是最不喜别人碰触的,可是对二人这般的亲昵之态,她似乎早已习惯。
莫非这个人竟然是唐隐?
可是怎么可能,他们是师徒啊……
沉思间殷逐离揽了他的肩头:“好了,回去吧。明天同我入宫一趟。”
沈庭蛟略略点头,人依偎在她怀里,目光却看向策马远去的唐隐。唐隐,长安名士,擅书画丹青,身手不凡。早年一直恋慕殷碧梧,殷碧梧病逝之后,一直留在殷家,任殷逐离的教习先生。
原以为殷逐离一直视他如父,但这么样的一个人物,其实大有可能。虽然恋师有背人伦,但殷逐离这家伙本就是个浪荡的东西,几时讲究过人伦?
他目光几转,冷不防口中一甜,却是殷逐离喂了块糖进来:“坐好,你晚上什么都还没吃,我们得快些回府。”
他点点头,将脸贴在她胸口,不再说话。
身后郝大总管已经赶到了码头,应德正已经找了人,正准备找地儿挖坑,他以手中算盘猛敲他的头:“糊涂,这般事情自然是要等天亮以后广而告之,哪能就这么静悄悄地埋了呢!”
应德正恍然大悟,二人果令人将此事大肆渲染了一番,及至次日坑埋鱼虾时引万人围观。殷家死了三个伙计,赔偿了大笔银钱,几船鱼虾就这么生生坑埋,斐家少东竟然还动手打了殷大当家,说起来真是怎么算怎么吃亏,众人议论纷纷,无不为之愤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