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宋欢颜靠在祖母的怀里一直没说话。田氏握着她的小手,低头见她望着窗外出神,柔声道:“颜儿,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吧。回去之后,还要给你外祖父守夜呢。”
宋欢颜闻言,很是顺从地合上眼睛,但她并没有睡着,只是这样阖眼眯着而已。
何老爷子就这么去了,她心里感慨万千,且哀且悲,却始终掉不出一滴眼泪来。
她前世时就是个不爱哭的。每每遇到什么伤心的事,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一点一点地稀释掉自己心中的哀伤。如今,她依然还是这副性子,可别人对于她的心思一无所知。
胡氏见她没哭,不禁觉得她性子凉薄,但又念及她年纪还小,就没多计较。不过,临到家门时,她还是不忘含泪叮嘱几句:“颜儿啊,家中来的不少前来吊唁的相亲邻居,你这样呆着一张脸,总是不好的,该哭就哭吧。”
宋欢颜从未经过丧事礼仪,也不知古人有哭丧的习惯,一时间有些无措。
胡氏见她还是哭不出来,暗自轻叹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吩咐红菱道:“你先带姑娘回屋换衣裳去吧。”
第五十七章 意外(中)
更新时间2012…1…30 17:00:48 字数:2139
一身素白简朴的孝衣,满堂白漫漫的横幅幔挂,灯笼照亮如白昼。何老爷子的棺木端端正正地放在灵堂中央,只等明儿一早发出去葬下。宋欢颜和何福官并排跪在灵堂之中,朝着老爷子的棺木连磕了三个响头。何成春和胡氏则是跪在旁边烧纸钱儿,时不时地长吁短叹,低头抹抹眼泪。
宋欢颜白着一张小脸,双手冰凉凉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憔悴。跪了大半夜,她的双腿早已麻得没有知觉,这会只是僵木木的,活像不是自己的腿。
晚斋大家伙儿都没怎么用,田氏怕他们伤了胃,和刘嫂一起煮了些粥食。逝者已逝,哭多也无益,活着的人还得好好的活。
胡氏亲自端了一碗给何成春,柔声劝道:“夫君,您多少用一点吧。”方才几天不见,何成春就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似地,引得她瞧着好生心疼。
田氏生怕宋欢颜着凉,多拿了一个垫子加到她的膝盖下面垫着。无意间,摸到那双冰凉潮湿的小手,不由眼窝发酸,于是安抚地反握住她,祖孙两个紧紧偎在一块儿。众人就这样一直守到天亮,算着时辰,将老爷子的棺木送到了郊外下葬。下葬的地方,是特意请风水师傅算过的宝地,说是可以福佑子孙后代的一块福地。送殡过后,何家还要答谢前来吊唁的乡里乡亲,胡氏不敢马虎大意,因此日夜不暇,筹划得十分的严谨利落。
夜间,宋欢颜躺在床上歇息,久久未能入眠。片刻,她拥被而起,双手抱膝,瞧着帐外盈盈烛光,心情一下变得沉重起来。何老爷子待她不薄,临终之际,还不忘叮嘱何成春给她留了一份置办嫁妆的银子。他早就说过的,要给她攒钱办嫁妆,日后将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想着想着,宋欢颜的心中渐生酸涩,觉得自己之前对他总是隔着一层亲近,着实辜负了老人家的真情实意。眼泪不知不觉地滚下来,滴滴落在被子面上,氤出一个个小小的湿印子。。。。。。
何老爷子的头七一过,田氏和宋欢颜便准备搬回树荫胡同。何成春和胡氏有心挽留,大家再一起同甘共苦相处了大半个月,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话。不过,田氏却一一婉拒了,家中小院已经空了多日,她们也该回去打理打理才是。
宋欢颜有心为何老爷子守小孝,所以,身上的孝衣一直未换,准备戴孝一百天。何成春见状,心里不禁又是一番唏嘘,心道:这孩子真懂事,难为爹爹那么在意她。
胡氏听了,自然也是很感动,嘱咐何福官身为长孙,也要同样做到这般才行。
于此同时,九奶奶和沈四九都对宋欢颜的身世来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纷纷派了亲信来到小镇打听事儿。田氏在摆摊多年,镇上很多人都晓得她的事。若想要打听出一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大家都认为她是个福薄的寡妇,早去的丈夫是个命薄的穷酸秀才,而且还是外乡人。
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四九顺藤摸瓜,总算是查到了些眉目,只是一时间还不好确定结果。九奶奶也是心事重重,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出来是哪里不对。看来,要想知道这玉牌背后的故事,还得再看看宋昆的反应才知。
九奶奶心心系着徐莺的未来,而沈四九则是万事以沈家的利益为重。俩人各怀各的打算,各有各的心思,机缘巧合之下,竟让事情出现了不可想象的混乱局面。
九奶奶吩咐徐安告知徐莺,寻个合适的机会,将玉牌之事提点给宋昆知晓。徐莺不是没经历过大事的人,但这回却有些犹豫了,仔细思量一番,方才悄悄地和丈夫说出此事。
宋璟文听罢,自然大吃一惊。他从小到大,从不知晓自家还有这样一门亲戚。父亲出身贫寒,早年艰难求学,全凭自己一人过活,根本就没什么亲戚。宋家的祖上也有人曾做过官,只因为贪腐奢华被人眼红算计,继而家道中落,家业萧条。待到宋昆这一辈,更是落魄得很,已经沦落到了有上顿没下顿的境地。想当年,若不是遇上外公的施恩救助,恐怕,宋家难有今日这等机遇和造化。
徐莺恐自己言多必失,只能点到为止,见宋璟文陷入沉思,也没吱声,决定不动声色,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再做定夺。
宋璟文的面上虽然显出几分惊异,但却不见一丝慌乱,他沉思片刻,方才问了一句:“这会什么时辰了?”
徐莺回道:“三爷,戌时三刻了。”
宋璟文闻言,起身道:“赶紧给我更衣,我去书房一趟。”
徐莺心知他是要去向公公挑明此时,忙唤了丫鬟进来服侍着他更衣。待宋璟文走后,徐莺的一颗心就跟着悬了起来,坐也坐不住,只搅着手里的帕子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宋璟文这一去,整晚都没有回来,徐莺也跟着一夜未合眼,只在天快亮了的时候,在软榻上稍微歪了一会儿。
第二天,辰初刚到,正房那边就有小丫鬟过来传话说:“老太爷和三爷都已经出门去了。”
徐莺闻言,愣了一愣,但面上却亦如平常,笑笑问道:“那老太爷和三爷用过早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