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暑热不减,但看着皇上阴鸷的眼神,宁妍旎却觉得置身荒寒雪地之中。
案上的鎏金炉不知何时掩上了帕子,殿内的窗多数已被打开,映进一片明亮。
想起那昏沉之中的羞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物,衣领微乱但衣裙齐整,余惊之下有些庆幸。
不知道太子他们是找了什么由头进殿来,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在皇上御览的言德殿,她就这样任人轻侮地躺在榻上。
忍住了快泛出眶的泪,宁妍旎看向正对她点头的太子,还有他身旁一直笑而不语的四皇子。
住进了宫两年来,除了太子经常在宫中行走,她能与他说上几分话。
其他皇子,宁妍旎基本就只见过几面。更别说这位不得势的四皇子,一直不在宫中,到现在方得见到他。
皇室子弟的皮相气度概是优越的。
太子宁子骄温厚稳重,仪表大度。通身明黄袍服,有着纹丝不乱的严正,简单却雍容。他站得极是端方板正,言谈举止间自蕴储君之势。
一旁的四皇子宁子韫,长相和他太子兄长有两分相似,剑眉明眸。
大相径庭的是,较太子的温厚严正,宁子韫透着股玩世的闲散。
他着的是檀色回字纹锦袍,束带却是鲜明的鸭黄色,腰上还佩戴着七联珠玉佩组,发亮履新。就是身为男子,有些过亮眼了些。
还好宁子韫身姿颀长,身上文人般的清瘦帮他压住了这没谱儿的色调。
他姿态闲逸地站在太子身后,薄唇弯着悠然的弧形。
有几分暇逸不恭的模样,一边还把玩着手中蟠螭形的白玉,仿佛眼前无事发生。仿若他的父皇只是在闲话家常,刚才那些冷水也不是他浇泼的。
他的衣领领口还有些敞着,皇上竟然也不管不说,宁妍旎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眼。
宫中说这位四皇子长年被调派到了偏远的朔北,那边的气候水土不养人,又是穷凶恶极的地方,但宁妍旎也没想过四皇子会是这么一个玩世闲雅的人。
所以太子刚才说是四皇子的时候,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在这光鲜亮堂的两人面前,宁妍旎现在的样子可算得上是极其狼狈。
她刚从榻上起身。
打湿的发贴着她两颊,瓷白的脸,乌黑的发,分外扎眼。在她面上的水珠子,顺着她的肌骨,至衣领滚滑锁骨其下。
宁妍旎的手还有些颤,接过太子递来的巾帕。将衣领和面上的水拭去,宁妍旎就向他们行礼道谢,“谢谢太子哥哥和四皇兄。”
好歹不是一醒来就想寻死觅活,仪态也挑不出错。
宁子韫眉梢挑起,看向他这个所谓的皇妹,他在朔北营中行走时都能听到论争她天姿国色的言语。
这会她杏儿眼眼尾和鼻尖红红,湿睫还在扑颤。整一个弱得不可言状的样子,朔北的兔子都比她更活溜。
这种模样实在是危险,又无用。
看看自己身旁的太子,对着这皇妹可是满眼怜惜。宁子韫一直弯着的薄唇未动,对宁妍旎笑着嗯了一声,就侧开身给她让了路。
皇上还在等着施怒于她。
她这般柔弱,腰细得一折就断,请罪时都让人有种想为她担忧的念头。
宁妍旎这几步路走得也是步履沉沉,等她走至皇上跟前,太子倒是好心替她先开了口,“父皇,儿臣与四弟、皇妹给父皇请安。”
这个时候给皇上问安,看在太子的面上,皇上还是应答了一声。
宁妍旎顺着话头往下,双手叠放腰间便请罪道:“父皇圣恩,儿臣蒙父皇召见赏鉴书卷。但儿臣资质实在愚钝,竟困倦寐觉,殿前失仪,还让二位皇兄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