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三进小院,她们来到西侧厢房,琼玉指着紧闭的房门,低声:“他……就在里面。”
柳凝点了点头,轻轻推开房门。
也好,她正巧有些话要对卫临修说。
卫家倒了,卫穆与卫临齐都死了……与卫临修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该做一个了结。
柳凝推门而入,看见的是一片狼藉的屋舍,椅子翻倒在一边,桌上摆着的饭菜未动分毫……卫临修靠在床头,面容憔悴,双眼涣散。
柳凝知道卫临修最爱整洁,然而此时他窝在一片狼藉的被褥里,头发乱糟糟的,曾经那样讲究喜净的一个人,此时邋里邋遢,好似天上皎月掉进了泥潭里,染上了满身污秽。
他还活着,可是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
直到柳凝走到他面前,唤了一声,一潭死水才泛起波澜。
卫临修干裂的唇轻轻张开,一开始没发出声音来,适应了一会儿才嘶哑道:“……阿凝……你还活着……”
他好像很高兴,伸手去握她的手,然而却触到她腕上冰凉的镂花金镯。
“这是……”卫临修愣了愣,“他干的?”
无需多做解释,柳凝自然明白他指的是景溯,点了下头,然后把手抽了回去。
卫临修感觉到柳凝好像不太一样了。
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
“阿凝……我之前见过景溯。”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告诉我,是你害了卫家。”
“这怎么可能呢?分明是我不计后果犯下了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卫临修干笑了两声,“可是他非说那是你设计的一个局,他胡说的,他想要离间我们的感情对不对?他——”
“是真的。”柳凝说。
卫临修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景溯告诉你的那些,都是真的——是我害了卫家。”
柳凝声音轻轻的,把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到卫临修慢慢坐直了身子,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我不信。”
“妙音会弹的江州小调,是我教她的。”柳凝说完这句话,看到卫临修忽然变了的脸色,又接着道,“当然,她也是我特意安排在你身边的。”
柳凝用不疾不徐的语调,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完整地讲了一遍,她每多讲一句,卫临修的脸色就白上几分。
最后柳凝停了下来。
卫临修看着眼前的女人,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却觉得陌生得可怕。
“不……可……能。”他浑身颤抖起来,“你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为什么……”
“你错了,我有理由。”柳凝说,“我和卫家有仇。”
“我并不姓柳,‘柳凝’也不是我的本名,我也不是江州人士……当初接近你、嫁给你,都是别有用心,只是为了能离报仇更近一步。”
她说的话并不多,只是寥寥几句,卫临修却仿佛听不懂般,呆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你……骗我。”卫临修摇头,喃喃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江州,那天下了很大一场雨,你把伞给了别人,躲在了屋檐下,我在楼上看到,撑着伞送你回去……这些,怎么会是……”
“那都是我精心设计的。”柳凝轻声道,“卫家的二公子到江州来,稍稍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你最常去西街到头的那家茶楼,最爱坐二楼临窗的位置,心肠温软,最是怜柔惜弱……所以大雨里我将伞赠了旁人,在屋檐下等着,不过是为了获得一个接近你的机会。”
柳凝此时此刻的语调依旧温柔,可卫临修却是一脸毛骨悚然的表情,他看了半晌,忽然俯下身,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