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宝珠举头看天,黑压压的,竟似着了灰黑的墨一般,像是对枚青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要下雪了”。
侧头看枚青终是不乐,想还是应该让她明白,就道:“皇上深宫多年,看的都是薄凉,血腥宫斗,父子、兄弟、夫妇之爱,那只民间才有,皇上这种男人注定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
枚青委屈不甘地道:“可皇上是主子一生的良人”。
伴君如伴虎,季宝珠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她所料不差,这二三日萧昂会召她侍寝。
她深信萧昂不久既会来,即便她什么招都不出,这媚药的甜头她自己试了方知厉害。
皇上大封后宫的第三日,宫中又有喜讯传来,慕容才人有了身孕,这慕容惜雪才晋了位,又适时地怀了龙种。
初八,中宫问安
行礼毕,季宝珠坐一旁,冷眼看陈皇后气色很好,满脸喜悦,太监通禀:“慕容才人到”。
众嫔妃都侧头朝殿门口看,慕容惜雪舒缓地步入殿中,恭敬低身行下礼去,轻柔声道:“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忙道:“平身,一却免了”,命宫女扶着坐下,嗔道:“慕容才人,本宫都说免了繁文缛节,不在你芷澜院好好呆着,又出来做什么?”
慕容才人忙站起,恭谨地道:“嫔妾不敢僭越”。
这慕容才人说的这话,大含深意,这么说来,舒贵妃不来皇后宫中请安,就是僭越。
季宝珠明了,慕容既得皇后青眼,一定有过人之处,显见得同皇后一心,别管是不是真心,出于自保,她也会投靠皇后的。
陈皇后抖擞起精神,众妃心里明镜似的,舒贵妃怀了龙种,而皇后的人也有了身子,这两下里又找到了平衡,不是舒贵妃这一头热了。
看风使舵,众嫔妃又都奉承起皇后来。
季宝珠相距慕容才人不远,所处角度正好能见慕容才人大半边脸,她眉宇间都不及皇后欢喜,似有股淡淡的隐忧,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等幸事若搁在旁人身上,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偏生她不似这般,足见她不止美貌这般简单。
季宝珠暗想萧昂恐怕短时间不会来熙和宫,一切打算就都先搁下。
而这一次,她却低估了媚药的功效。
清晨,冬季最后一场雪,户外一片通明。
就有乾清宫太监来传旨,“季嫔娘娘今晚接驾”。
季宝珠颇为意外。
传旨太监才走,就有后宫管事的太监传皇后懿旨:季嫔家眷午时进宫。
季宝珠着实惦记季母的病,这一家人怎么说都是她在这世的亲人。
午时整,季宝珠盛装上座,宫女太监分列两旁,宫女垂下珠帘。
一声:“季云海觐见”,季宝珠透过摇曳的珠帘缝隙见季云海由个太监搀扶着,蹒跚上了殿,季宝珠吃惊不小,怎么短短时日,季云海竟老得如此模样,背微驼,高大的身量,顿时矮去半截,行姿竟显老态,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季云海上殿跪伏,行君臣大礼,略高声道:“臣季云海叩见娘娘,娘娘金安”。
季宝珠忙命太监扶起,赐座。
季云海在太监的搀扶下,步履艰难缓慢地落了座。
季宝珠近距离看,季云海更加老得厉害,心中一阵揪痛,这一定因二哥无音讯,打击太突然,一时难以承受,刚强如季父尚且如此,那季母可想而知。
于是担心地问道:“儿母亲可好?”
这一提,季云海的头垂得更低,长叹一声道:“内子病了有些日子”。
季宝珠心酸,想起季母就想起自己母亲,道:“改日我奏请皇后娘娘派御医去瞧瞧”。
季云海又叹息一声,低沉地道:“心病,无药可医”。
季宝珠命枚青取出上好的人参,燕窝、鲍鱼等赏赐季父。
季云海要在次跪下,季宝珠忙命太监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