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栀有点受宠若惊地垂了垂眸:“谢谢。”
她转头看向后座的男人。
夜晚车门逆着光,昏暗模糊,只看到里面那人鼻梁翘挺的轮廓,手腕上乌黑发亮的沉香手串,和掌间盘玩的玉竹。
好像还……挺帅的。
目光落在滚珠似凸起的喉结上,黎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虽然不是颜狗,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先前对这人的猜测全都被击碎,不得不承认,是有一些惊喜在的。
“上车吧。”
直到那人开口,清冽疏离的嗓音飘过来,黎栀才回过神,“哦”了一声,乖乖上车。
车门自动合上,她和他分别坐在宽敞的后座两边,仿佛隔着条楚河汉界。
谢南忱始终望着前方,没有给她个眼神,黎栀也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车内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味,很淡,是因为不久前刚闻到过,她才能分辨出来。
内敛而清幽的沉香味,应该来自他手腕上的珠子。
怎么现在的豪门贵族,都不戴名表,改玩起沉香了?
谢南忱也是,那位传说中的裴六爷也是。
虽然沉香与沉香有异,但记忆中伞柄上的香味和此刻珠串散发出的香味几乎一样,应该都不是凡品。
“你想解除婚约?”谢南忱忽然问她。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不快不慢,是令人舒适的速度,黎栀却觉得每秒都如坐针毡。
“是的。”她拘谨地靠着车窗,仿佛这样就能降低另一侧男人带给她的陌生的压迫感,语气认真地说,“谢先生,我希望跟我结婚的另一半,我们应该是有感情的,而不是像这样草率地被安排结婚。我觉得这是对婚姻很不尊重的行为。”
男人唇角勾了勾,她仿佛有感觉到,可当转头看过去时,又只看见满目疏淡。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玉竹,瞧不出半点情绪,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有惹他不高兴。
“当然,这只是我的拙见。”黎栀也怕得罪人,话锋一转,“我知道像您这样的豪门贵子,可能对婚姻的需求跟我不同。但所谓强强联合,我们黎家只是普通生意人,高攀不起谢家,和我结婚对您也没有一点好处。”
“说得很好,不过。”谢南忱顿了顿,玉竹在他手里转了个方向,她甚至没看清楚动作,只一瞬眼花,血色吊坠就转到了另一边。男人声线略低,慵懒而又掷地有声,“黎小姐不必妄自菲薄,谢家选中你,自然有谢家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黎栀总觉得他提及“谢家”这两个字,不像是在说自己家,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和冷漠。
“长辈之命,理当遵从。”男人望向她,薄唇轻启,如冰川仙籁的清润嗓音吐出最不近人情的话,“我不会同意解除婚约,黎小姐也无需多言。”
长辈之命,理当遵从。
黎栀不敢相信这八个字是出自一个现代人之口,愣愣地盯着谢南忱,试图从他这张清俊的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破绽,然而并没有。
他严肃得不能再严肃。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墓园看到的高瘦身影,在谢文骏葬礼上格格不入,没表现出半分悲戚的男人。
虽然当初没看清脸,气质和身形却越来越和面前的人贴合,也和那天听到吊唁宾客窃语的内容逐渐对上了号。
原来那个被骂不孝的,连父亲去世都无动于衷的人就是他。
谢南忱原本订了餐厅,邀请她共进晚餐,可黎栀不想再跟他多待一秒,推说有论文要改,让他把自己放在地铁站附近。
谢南忱也没多说,让徐诚照做。
在地铁上挤了半小时,回到家只觉得身心疲惫,晚饭随便扒拉两口就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