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与蓝调交握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啊,原来不是宝物啊……”
“嗷,原是不是食物哦……”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虽然一个是仿若咏叹调一般华丽的男声,另一个是满载着甜腻稚嫩的女音,然而话语中所透露出来的那股遗憾甚至于委屈的语调却如出一辙。
“格瑞德!格拉托尼!”拉斯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那两人的额头,转而望向那个行为言语都颇为轻佻的年轻男子,无力的扶额,“还有你,拉丝特,别光顾着看美人!”
“无聊。”普莱特扫了众人一眼,双手抱胸,冷冰冰的开口,然后若无其事的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他的声音出于意料的冷漠,夹杂着隐晦的高傲与不屑。
“不不不,普莱特你怎么可以如此没有情趣呢?”拉丝特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忽然闪身出现在蓝调面前,绅士的微微弯腰,食指托起蓝调的下巴。他的动作极快,蓝调觉得自己甚至没有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流动,那人便已经出现在面前了。他着迷地望着蓝调因为刚才的深吻而愈加红艳润泽的唇,故作深情地说:“漫漫长路,若没有一位像您这样的美人相陪该是怎样的孤独与寂寞啊!”
碧绿色的瞳孔猛然紧缩,眸色一凛,蓝调不着痕迹的抬手,宽大的衣袖中一点银光一闪而逝,拉丝特果断的放弃调戏美人,向后急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待他站定以后,胸口上赫然多出一道划伤,伤口很浅,流出的血液却怎么也止不住,甚至隐隐有些发黑,明显是中毒的征兆。
“哟,原来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呢,用人类的话来说是什么来着?哦……蛇蝎美人!”
拉丝特饶有兴趣地望着蓝调,一边满不在乎的在伤口上洒了些许淡青色的粉末,血液瞬间变回来鲜红的色泽,更神奇的是,那道浅浅的伤口竟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哼!”蓝调意义不明的冷哼了一声,略带讥讽地说:“那么,我是否还应该感谢你的赞美?”
“如果您执意要如此的话……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立场与理由,不是么?”拉丝特耸耸肩,用一种颇为无赖的语调说话。
蓝调一时语塞,胸口不上不下的堵着一股怒气,却偏偏发泄不出来,郁闷得很,他气恼地撇撇嘴,心中有一丝淡淡的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仅仅是试探了,跟这种一看便知道是无赖的人较什么劲?直接宰了才是正理!
拉丝特一边颇为得意的欣赏着蓝调郁闷吃瘪的表情,一边分了大半的心思在修身上。魔族人对于强者和危险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应力,就算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居住在封魔山上的修殿下,他也看得出这个人的厉害可怖。事实上,他大概已经开始后悔之前因为一时兴起的轻佻之举了。
“拉丝特……”格拉托尼忽然捂着唇轻呼了一声,语调略显得有些尖锐,甜甜糯糯的声音里满载着惊讶与些微不易觉察的恐惧。
四周忽然一片沉寂,只能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响,不甚密集刺耳的虫鸣,还有足下枯叶断枝破碎的声音。
“怎么了……父亲,发生了什么?”
蓝调微微偏着头轻声问,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萦绕在鼻尖的香甜的血腥味,与玫瑰花的馨香交织在一起,还有空气中突然浓重起来的魔法波动,那是一种他所熟悉的、独属于修的魔力。他的声音清脆而镇定,没有半分的慌张或是无助,他的手紧紧的与修的交握,从掌心传递的温度足以掩盖一切因为失明而不了解状况的不安。
“无事。”修轻笑着说,微微侧首在蓝调的发顶印下一记轻吻,他漫不经心地说:“用不着担心,与我们无关。”
“嗯。”蓝调难得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再深究,大概是拉丝特出了什么事吧,他不怎么负责任的猜测着,毕竟,拉丝特之前冒犯了他,而修从来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好吧,他承认,大概没有任何一个魔族人会有心胸宽广这种优良的品质。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不知何时,拉丝特的胸口上已经痊愈了伤口居然再次裂开了,一道荆棘凭空从伤口中生长出来,并紧紧地在他身上缠绕了几圈。长而柔软的墨绿色枝条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穿透了薄薄的衣物,深深地陷入到皮肉中,鲜血一滴滴从身上密布的伤口中流出,或是渗入到衣衫上,或是滴落到地上,融入到散发着草木清香的泥土中。
没有人再说话,周围一片沉静。不止是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修殿下是何时出手的,还因为这个魔法的效果太过于奇特,那根荆棘是硬生生从拉丝特的身体内长出来的,两者已经完全融为了一体!这样的魔法他们之前并没有见过,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修殿下……请原谅我的之前的无礼。”拉丝特紧咬着下唇,吞下因疼痛而溢出的呻吟,他说话的速度很慢,似乎正在极力掩盖话语中的颤抖。
蓝调忽然觉得很想笑,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低低的笑声在森林深处回荡,带着几分无奈的感慨与苍凉。魔族人就是这样善变,明明之前还很是嚣张,在绝对力量面前却完全不需要考虑便轻易的低头,魔族人中似乎从来就不曾存在过所谓的忠诚,他们忠诚只属于信仰,而永远不会属于某一个特定的人。
“你不是医者么,为什么不试一试自己解决?”修似笑非笑地说,话语里隐约有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几人的瞳孔猛然紧缩,惊诧而戒备地望着修与蓝调,普莱特微微皱眉,闪身挡在拉丝特身前,手紧紧的握在腰侧的刀柄上。
“你们好像很惊讶。”修伸手拂过蓝调前额的碎发,语气是极尽的温柔,他轻声说:“事实上,本殿大概算是整个魔界最了解你们的吧,当然,你们自己除外。”修顿了顿,微微半阖着眼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接着说:“本殿似乎已经见过了好几代圣徒成员的更替……我本没打算针对你们的。”
修这样说着,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长在拉丝特胸口的荆棘瞬间停止了生长,停滞在空气中,最后,竟像是风化了一般一点点碎裂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