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二狗吓了一跳,急扯白脸地说:“那可不中,我连她的边都没碰着,凭啥给那些?”
有后生说:“听你的意思,她要是让你日一下,你就认给了呗。”
广田咳嗽了一声,把众人压服住,说:“我看这事他张家嫂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五十斤包米是二狗一个半月的口粮哩,要不给你二十斤中不中?”
邵二狗真是急了,使出无赖相,脸红脖子粗地叫:“这是欺负人咋的,给她二十斤玉米,除非她让我日,一斤玉米一次么,我也不多贪,我的精水给了她,也不要她赔偿损失了么。”
张寡妇转身扑进祥子娘怀里,眼泪扑扑地落,众人又是一通劝,说二狗你是爷们,帮帮她寡妇家的也是应该的,只当是奉献了,还计较啥?满库家的急着走,也在一边说话,邵二狗总算勉强应下了,给十斤玉米。
有全扯着小栓过来,几个人坐到一块,眼见着日头西斜,满库家的担心黑天了没找到玉娴,到地方后没处待,女人家的,虽然说同去的都还是半大桩子,毕竟是爷们,有心第二天一早走,有全担心祥子、来顺,怕等了这一晚,明天就没命了,不敢延误,几个人匆匆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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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巢斗勇 五(1)
风低贴着树冠阵阵地掠过,草木们不甘孤寂,低声地嘶叫着,发出沉闷暗哑的啸声。太阳还在喧嚣,晃得祥子更是眯起了眼睛。来顺则给大狗吓得有一刻的工夫禁了声,醒悟过来,来顺便举起了枪,瞄了过去,给祥子叫住:“莫发出枪响声惊动胡子哩!”
“呜汪!呜汪!”两声低沉的咆哮,来顺本能地往回撤的同时,腿已给大狗咬住,直咬到骨头上,来顺嚎叫了一声,用枪把子打狗的头顶,是打着了,可是,狗在松口的刹那,又咬出第二口。这第二口便咬在手上。
“见骨头了!”伤口先是泛白,然后才涌出血来,薄薄的皮肤被撕掉了一块。
“你看我杀了这牲畜!”来顺是真急了,枪举得准准的。大狗感到了危险在一步一步地逼近,但它没有退路,却也不怕,站起身摆出戒备的姿势,低头竖耳,颈毛倒立,前腿撑,后腿蹬,身体像一张拉开的弓,低低地咆哮着,白森森的尖锐参差的牙齿对正来顺。
空气凝固了,只是时间很短,凝固的空气在一声枪响中爆裂,一股青烟腾起,在来顺还没来得及收转枪口,一道黑影闪过,来顺已像一条麻袋给大狗仰面扑倒在地上,他本能地用手护住了脸,从臂缝里看到大狗两只前爪按在他的胸前,头脸血肉模糊着,与来顺的脸就要贴上,大狗缩着脖子紧张地抽动着嘴唇,这让来顺想到了死亡,血就冷了,像水一样从他的头顶寒冷到脚心……
好一阵子的工夫,来顺才缓过精神来,呆呆地望了望祥子,说:“咱是不能在这儿待了,说不定于家洼的胡子已经听到动静,正往这儿来。
祥子说:“那得麻溜走,先找个僻静处,把身子隐住了,现在乱跑,反倒容易给人看见。”来顺说:“我总觉着这山上到处都有胡子隐藏着,到哪儿去都不保险,倒不如走得离村子更近些,或许在胡子的眼皮底下,胡子就做了灯下黑,更不会注意哩。”祥子说:“这倒也是,只是给人发现,想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来顺说:“既然来了,还想啥跑,左右也没见着玉娴姐,没见着姐,咱就是跑了也不光彩呀,回去还不是给小栓他们笑话。”祥子说:“来顺你有了枪,果然和以前不一样哩,胆气比我还壮了呢,我本来就是去的,就是阎罗殿也去,就听你的。”
这时,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显然是狗的主人。祥子、来顺赶紧停住脚,在一处枝繁叶盛的地方紧缩下身子,透过枝叶的缝隙朝外看,是两个猎户打扮的人,一个大疤脸,像是给人用刀砍过,另一个脸胖得像狗,眼睛却小得像屁眼,紧紧巴巴的,手里拿着土枪,显然就是胡子,于家洼的胡子与猎户是不分的,有时也打猎。
那两个人边说话,边小心翼翼地搜索着,看看就要到眼前,身子却站住了,瞪着眼四处看。祥子觉得,这两人是看见了他们,心里紧张得突突直跳,紧握着斧子,几次欲起来,都给来顺按住了,来顺的眼睛瞪得死死的,枪口随着那两个人转动,那两人不曾再走,大疤脸向来顺瞟了一眼,转头向胖脸人,说:“说不定杀咱狗的人到村子里去了,也说不定是早走了,不在这山上,咱们到别处转。”胖脸说:“不是,我总觉得人就在附近,咱再找找,说不定就找着了。”说完又要往前走,刀疤脸伸手拽住胖脸:“我说这儿没有就是没有,你怎么不信话,走走走。”
也不管胖脸是否同意,硬扯着走了。听那两人渐去渐远,果真是走了,祥子、来顺这才立正身子,蹲伏得久了,腰有些直不起来,就伸了个懒腰,摸索着继续往村子的方向走。
走得小心,却不晓危险还是毫不迟疑地一步步逼来,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俩。
两人的行藏其实是给刀疤脸看着了,只是担心一对一弄不过两人,这才扯了胖脸走,嘱咐着去找人,自己躲在一边悄悄地盯望着。接近峡谷,再往前走就要到了村子,临近村子,树木长得更旺盛,也就越发的危险。两人便更多了一分小心。在胡子窝边上转,无异于在老虎洞门口寻吃食,是谁都会瞪大双眼的,不敢有一丝懈怠之心,胡子堆里不乏眼睛尖的、耳朵灵的角色,趴在地上能听出十几里的马队有多少人,多少马,比眼见着是差不了三五个人的,这让两人更加小心,生怕小心着都做了胡子的刀下鬼。
“啷”一声响,一块小石头给祥子踏动,敲在坚硬的岩石上,紧跟着滚下去,发出一连串的响声,清脆悦耳,溪水偶尔凉泠泠地溅到腿上,舒适沁人,“哗啦”,身后似有人碰到树枝,发出轻微的响动,声音虽然小,还是给来顺听到了,祥子也听到了,两人对望一眼,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到了村边,是接近了村子的,人气该旺,却总觉得这地方鬼气森森的,好怕人。两人已敏锐地感觉到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尾随着,偷偷地窥视着他们。是给胡子盯上了么?一股凉意陡地从后脊梁升起,祥子顿时毛发倒竖,已经意识到危险就在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里。也许就在某棵大树后面。祥子全身绷得如同一根弹簧,缓缓回过身,身后什么也没有,同样有感觉的还有来顺,持枪的他总觉得身后有枪口对着他,他猛地转身,后边的确没有什么,也许是多心了吧,来顺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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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巢斗勇 五(2)
又往前走,恐惧已将两个人的心揪住,再也没有了往前走的勇气,左右看看,来顺突然发现边上有一个山洞,给祥子丢个眼色,两人是同样的心思,先在这里隐藏下,等天黑了再进村,便缩进山洞里。山洞不大,像是个挖出来的,刚好能容下两个人的身子。两人把身子放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祥子往洞口凑了凑,想看看外面的动静,突然,祥子的目光定住了,前面不远处,有几个胡子正拿着枪,虎视眈眈地把洞口堵了个严实。豆大的汗珠从祥子的脑门子上渗出,已经近得能清晰地听见胡子们浊重的喘息声,却不晓得胡子们何时等在了这里,单等着他们入洞后才出来。
“出来吧,我们等你们有一阵子了,逃是逃不掉的。”
祥子心里一跳,他一时有些麻木,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来顺,“扑棱”一下坐起,却忘记了是在山洞里,一头顶在石壁上,撞得两眼金星直冒。
“快别躲了,出来吧,你们俩在山上鬼鬼祟祟的,就给我们看见了,一直跟到这里。”祥子这回听清了也看清了,外面其中有两个人一个是刀疤脸,一个是大胖脸。只听那个刀疤脸一阵怪笑,“爷早就看见你们了,只是没说破,不早点回家,却跑到这儿等着爷来捉呀。”接着是一群人的笑。来顺有心拼死挣扎,紧握着枪不松手。刀疤脸又叫:“我知道你们有枪,可子弹不是土粒子,到处都是,跟我们斗,能打多久,到头来还不是给抓住,乖乖地投降吧,枪子可不长眼睛,伤着谁死了谁不是当耍的。”来顺顿时泄了气,枪口无力地低垂下了。两人被反剪双手,蒙住眼睛,一行人朝村中走去。
匪巢斗勇 六(1)
有全一行人走得匆忙,也思想着骑驴的,这畜牲是走虫,到底比人的脚板耐磨,只是村中驴少,这又是去胡子窝,自陈满堂家的骒驴死后,有驴的人家再也不肯外借,几个人只好用脚丈量道路,十几里的道路在走惯了山路的人眼里并不遥远,一直在家里窝着,出了邵家沟,才觉出世道的炎凉,行车的路径给枯草遮掩,看不清车辙。路旁的村落残墙破壁,有的屋宅不是给火烧掉了顶棚,就是给雨淋得露了天,显着好久没有人住了,是给胡子打死了么,还是到外地逃荒要饭去了?
已到晚饭的时侯,有炊烟弥漫着,雾气就显得格外重,隔远处看,村庄、树影雾雾绰绰的,原野、枯草和山林像给一层白布掩盖上,看不实着,什么鸟儿躲在不为人察觉的树枝上,见了生人,间或飞起,间或鸣啾几声,给同伴使出动静。有全心头凭添出一种说不清的悲凉,更增添了对祥子、来顺的惦记。
对面几匹马突然飞奔过来,几个人赶紧闪在一边,见马上的人背着枪,看那身打扮,显然是胡子,马背上还有一个口袋,不知道装着何物,有全猜想,说不定是胡子们抢的东西,只是不往于家洼去,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小栓看着有个胡子脸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要细看看,快马已从身边飞过了。
看胡子们去远了,几个人继续走,经过了村庄,灰土蒙面的农人正端着稀饭碗,瑟缩地蹲在门前,要就着晚风把脖子填得尽量满些的。老年人止不住地咳嗽,孩子们鼻涕流出来,又吸回肚里,吸得啼啼响,和着喝稀饭的呼噜声,把冷清的村子搅得有了些人气味。
有全一行人进村时,他们惊异地抬起头,端详着有全他们腰里别着的菜刀、斧子和匆匆的行色,那份惊惧是写在脸上的,年轻的女人站起身溜走了,男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