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辛最后在公司的半天里,她一直低着头,我没能看到她的眼神,所以也不知道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留恋?忧伤?懊悔?还是……无所谓?
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半地下(1)
1
这件对于我来说纯属意外的事,到这里就应该算是全部结束了。正常来说,我会在希言出院后的第二周忘记它。
是的,如果,第二天,我没有遇到另一个人的话。
然而,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很多人、很多事,往往就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不期而遇,在你最不经意间和最不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这些意外还会导致另外一些意外的发生,他们加在一起,会慢慢地改变你,改变你的一次心情、一个想法、一种观念,甚至你的人生轨迹……
也许,人的一辈子就是由一次又一次的意外组成。
酒吧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我作为案件的主要参与人之一被叫去问话。地点是在三里屯所在地的公安派出所。
那天我到的时候大约上午九点,派出所里有两位同志正在研究卷宗。见我进来,其中一位女同志忙起身招呼我坐下,并倒了一杯红茶给我。她说:“这个案件我们张指导员亲自调查。你稍等一下,他正接一个电话,就来。”
顺着女同志的手指方向,我看到办公室的一边有一个套间,门虚掩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
我啜一口红茶,嗯不错,这种地方居然也能喝到如此好茶,让我颇为意外。细细地品,茶香浓郁,韵味绵长,顿觉心里暖烘烘的,突然感觉派出所里竟然有一种温馨惬意的氛围,像家里一样。
套间里的男声突然加大了:“……我说过,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隔了一会儿,声音又起:“你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了,不用来告诉我……请你永远记住:我是警察!”
这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在喊,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语气坚决,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女同志马上跑过去把虚掩的门关紧了。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那扇门猛地打开,一个矮胖的男人从里面愤然而出,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这些狗杂碎,竟然敢恐吓警察,反了他们了!”
他穿着警服,帽沿扣得很低,看不出面部表情,但即使距离五六米远,我还能够真切地感觉到他的愤怒的情绪。
他坐到一个办公桌前,低头在桌上厚厚的一叠资料中乱翻。女同志过来帮他找到了他要找的资料,然后示意他我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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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双手的拇指捏了几下太阳|穴,看起来是想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草草地翻着手中的资料,问:“你就是陈兆亦?”
我说:“是”。
“陈兆亦,陈……兆亦?!”他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盯着我。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他慢慢地站起来,一边摘掉头上的帽子,惊讶的表情让他的嘴巴慢慢变大,腮边的肉在缓缓地向两边收缩,同时眼睛慢慢变小,经过五六秒钟之后,他终于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夸张的惊喜的笑容:“兆亦,是你?”
接下来同样的表情轮到我了:“是你?!”
2
是四儿!
真是没想到,我们会在彼此分开之后的第八年,在北京,在这样的场合下相见。
他跑过来一下又一下地拍我的肩膀,让我有点站立不稳。
在此之前,我和四儿再见面的场景我是在脑海里设计过的。因为我知道他政法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虽然具体分到哪里居何要职我没有也不屑于打听,但在冥冥中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会再见面。
在我的想象中,我们相见的模式应该是这样的:在一个繁华的大街上,我们擦身而过,又都同时回头;或者在一个人声鼎沸的餐厅里,我们坐在相距很远的座位上,然后目光偶然相遇;或者在卡拉OK,我听到一阵熟悉的放浪的笑声,我循着声音,发现他正在抱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小女生声嘶力竭地吼唱……然后,四儿一定热烈地冲过来,拉我的手,我却冷漠地甩开他,甚至掏出一只手绢或纸巾斯文优雅地擦一擦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四儿呢,则尴尬地站在那里,表情痛苦,悔恨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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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地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