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已是流血漂橹,沙地变得湿哒哒黏糊糊的,就像是一片血的沼泽,上面漂浮着十来柄长剑,仿佛湖面反射出来的细碎亮光,无一例外的是,那些剑柄上都沾着血迹。
细碎的亮光上,闪耀着无数道雪亮的剑光,伴随着惊呼声和痛叫声,一道微微收敛的剑芒在其中闪烁不定,偶尔绽放出来,必定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道光芒,随后便再次销声匿迹,穿插在无数剑光中,静静等待着下一次爆发的时机。
叮!叮!叮——
长剑相交的声音,短促,并不响亮,一触即收,然后是呼呼的衣袖挥动声,如同鬼魅的影子,形迹不定,变幻莫测,在东边两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只觉眼前突兀亮起来,接着手上一轻,噗!长剑跌进沙地的声音。嗤!血流喷涌的声音。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是没有人能给那人造成多大的伤害,身上零星分布着几条浅浅的血口,像是在嘲笑这些人的无能。
“怎么打怎么打,这叫人怎么打?”
带着哭腔的绝望喊声,在人群中不时响起,整个荒漠之上,似乎被笼罩了一层压抑绝望的气氛,是人心里的恐惧。
“哈!”是一声嘲笑,然后又是光华一闪——
“啊!”惨叫,凄厉,绝望。
此时梁弯弯已拔剑过来助阵,也正是如此,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大声喊道。
“拖住他!我们去杀梁弯弯!”
当真是巨大利益面前不顾一切,虽然早已撕破脸皮,但此时甚至连这最后的遮羞布都已撕扯了下来,口中称呼也已不再是梁师妹,而变成直呼其名了,再看那几人冲将过去的攻势,赫然是狠辣到了极点,招招攻人要害,显然是真的不打算对女子留手了——莫非直呼其名也是一种心理暗示?可以稍微缓解心中的内疚和罪恶感?
纵然几人围杀,身处险境,但梁弯弯毕竟是外门中名声最响最为耀眼的天才,几个外门弟子又如何能伤得了她?她虽然不像廉尺那般对于时机有着一种近乎直觉的把握,但好歹也是第二境的剑修,玄骨境初期的修为并不能说明一切,但在她身上,却将这优势放大了无数倍,况且,她家世极深,又怎么可能不会两手压箱底的绝招?
于是乎,六名可以算作是精英的外门弟子围着梁弯弯拼杀半晌,一时间竟完全奈何不了她。
胡八道见此情形,眼中的心痛不舍之意一闪而过,随即尽数化为狠厉之色,竟然舍了廉尺,纵身朝着梁弯弯扑来,长剑所向,赫然正是她的胸前,竟也是丝毫没有留手,狠辣至极,也下流至极!
“呸!”
梁弯弯啐骂一声,疾身闪过,于此险境,生理反应居然也能完全跟上,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羞愤至极。
微微分神间,一名弟子瞅准了时机,一剑疾刺而来,梁弯弯险之又险地避过,却给了胡八道机会,脸上出现一丝不忍,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慢,长剑再次划破空气,极快极险地向着梁弯弯后心刺去!
此时恰好是梁弯弯避开那名弟子攻来一剑,身形将转未转之时,惊鸿一瞥,余光里倒映出身后那道决绝的寒光,以及胡八道眼中的心痛与愧疚,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化作了一句没有说出的话,一柄已经刺来的剑……
听着长剑破风的声音,胡八道有些黯然地闭上眼睛,心中默默说了一句,永别了,我的心上人……
“去你吗的!”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闪电爆发了,伴随着一声干脆凛冽的破口大骂,像一柄利剑,划破了昏暗的空间!不,那本身就是一柄利剑,如同一道闪电的圆弧,以一种玄妙的轨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并不是直线,却比之前的任何一剑都快了千倍万倍!
那一剑从苍茫大漠间射出,从云间落下,从烟尘滚滚中一路奔来,飞射到时间的边缘,紧随着直接撕碎空间,化作一道无影流光,在胡八道的剑距离梁弯弯的后心尚有一寸的时候,直接从他持剑的手腕上贯穿而过,之后余威不减,化作一道更亮的流光,消失在茫茫荒原里。
然后才有血光溅出来!
胡八道没有惨叫,只是愣愣看着伤处,心想这一剑怎么可能这么快?明明是一道弧线,又怎么可能完成一道直线的轨迹,甚至比直线距离飞得还快?
他并不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数学定理,但凭着生活阅历,也觉得这种事情是不可思议的。
若是很久以前,廉尺也绝不会这么想,不会这么做,甚至根本不会去尝试,因为他是一个信奉科学的人,哪里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但幸好,他变成了一个人,真正的从心理上,人格上,已经完完全全能够称作一个人……的人。
所以他相信了。
胡八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剑法叫作《九天落剑舞》,发明这套剑法的那个人叫廉甲,他真的能让剑做到之前那些胡八道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廉尺相信。
所以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