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捏了捏叙叙低垂的小脸,步歌柔声道,“我出去一会儿,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嗯。”叙叙小声道,“注意安全。”
他当然会注意安全,因为窗外那个人已经来了,那么今天就了断吧,把一切交给叙叙,要么让叙叙亲手撕毁七砚辽的希冀,这比直接杀了七砚辽更有效,让他们彼此绝了那份萌动的情,要么让叙叙亲手断了他的希冀……
烛火幽幽,叙叙独坐窗边,夜风轻轻拂过大红的衣裳,为何心头无法喜悦半分……谁能清清楚楚的告诉她,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窗外的男子清冷的站在月辉里,浅浅的玉色罗衣,依旧点缀那熟悉的青瓷兰草纹,正遥远的望着她。
叙叙,我究竟算你的谁?
像是感应到什么,叙叙不禁扭过头,眼眸正好落在那一片琼花树影里,绝望而愤怒的男子,他委屈的嘴角轻轻抽搐,眼底甚至有一层水光,用肝胆俱裂来形容他的痛也不为过。
为什么连你也抛弃我,叙叙?他不出声,眼神却已责备万千。
那天晚上,我们同桌而食,不是很平静么,你说你来探望我,当时我真是暗暗窃喜,可是没想到你在撒谎,其实方叙叙从未担心过我,连看我一眼也只不过因那凤琼花,知不知道谎言一点也未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让我显得更加可怜,即使得到叙叙的一次回眸,也只不过因为别的男人。
七砚辽突然凄凉一笑,连那梨涡也浅的几乎看不清,叙叙,自始至终你都在为微步歌奔波,流泪,却不肯施舍我一点点真心……叙叙的心为何那么小,竟容不下七砚辽一分一毫?
不,不是这样的。
叙叙突然站起身,扁着小嘴欲哭无泪,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腿,竟不由自主的跑了出去,而七砚辽依然站在原地,清冷绝望的看着她,嫁衣火红……
她还跑出来干什么?
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脑汁突然迸出莫名其妙的问题,叙叙愕然,奔跑的脚步渐行减缓,最后无奈的幽幽止步,两个人就这般相望无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你要嫁人了?”望着拼命压抑哭泣的叙叙,七砚辽淡薄轻语。
“……”叙叙说不话,只能僵硬的点点头。
七砚辽也轻轻的点了点头,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开口,音色却仍旧疲软,“恭喜……”
男子只淡淡对她道了一句“恭喜”,这二字深深刺痛了叙叙的心肺,但她无力辩解或者要求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对的,该如何做才能让他的心不要像自己这样痛。
如果三年前,他将错就错,认命的嫁给步歌,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如此痛苦?
望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脚步,叙叙蓦地捂住嘴巴,忍耐半晌终于咽下泪水,颤抖启音,“见过媚夫人了么,不会死的,有个人一定会替你解开阴寒至尊蛊的毒性。”
随着叙叙的声音,七砚辽渐渐停了步伐,却未转身,因为他不想让叙叙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哭泣的眼眸,喉头滚动几许,只淡淡道,“我的死活跟你已经没有关系,过些天,我会派人将绍狂还给你……”
“你不要任性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重月毕竟不知你是他亲生儿子,否则一定会好好教养你……”
“怎么,你嫌弃我,”七砚辽幽幽侧过头,用余光瞥着叙叙,“我生来就这么坏,就算有人教养也不会好到哪里。”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伤心的攥紧袖中的粉拳,叙叙对着那个只留给她后脑勺的男人喊道。“我最讨厌自暴自弃的男人!”没有叙叙的你也许会更逍遥……
嗤笑一声,七砚辽负手迈开步伐,“不管是不是自暴自弃,你都没喜欢过我,甚至……”很讨厌我,在你心里,我也许就是个没有自尊心死缠烂打的笨男人,胸口一阵阵揪痛,让快要窒息。
然而他想不到叙叙竟会在下一秒冲上来,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虽然无法看见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做出这番举动,但七砚辽还是能感觉出叙叙在哭,趴在他背上哭的很伤心,嫩唇断断续续的念叨着“对不起”,不甚清晰。
“叙叙,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他动容的眸光晃动,眼睫半垂下两片淡淡清影,却在他伸手覆盖那双酥手之际,叙叙退却了,倏然抽身,提着繁复的裙裾飞奔离开,像只逃跑的蝴蝶,虽然狼狈,却依旧美丽。
她还是逃走了。
有太多的枷锁让他们始终不能走到一起。
人人都说七砚辽风光无限,其实他比谁都失败,空有一身武功,却只不过是别人手中一把杀人的工具,翻滚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与那个所谓给他生命的人争斗你死我活,为何他从未问过自己,赢了,究竟能得到什么?
他宁愿自己天生是个弃儿,没有父母,这样他可以当做父母早逝,便没有被冷落被抛弃的痛苦,然而事实通常很残忍,他不但有父母,更要周旋在他们的仇恨之间,挥洒鲜血,铸就一条条血债。
就像夫人说的,他是为恨而生,活着就是杀戮。
是呀,杀戮,最后连女人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