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宾客闻言,都纷纷鼓掌欢贺,说二人郎才女貌,直是一对金童玉女,完美璧人。
霍柔早在出发前已知道这件事,只腆腆得双颊飞红,垂下头来。
反而在其身旁的乐文,竟面露失意之情,显然他对这表妹早已心生爱慕之意。
卓无忧虽已与霍柔相识多年,但他自十岁时便被送回西歧故乡习文学武,因此对霍柔亦感颇为陌生。如今乍闻要与其成亲,不禁大为诧异,惊震莫名。
无忧蓦地起座,战战兢兢地道:“爹……怎么……孩儿从没听你提起过此事的?”
卓山道:“哈哈!为父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你送了这么珍贵的寿礼给爹,爹现在也送回你一个贤淑妻子,这样也不辜负你对爹的一番孝心吧!”
满堂宾客都被逗得哄堂大笑,唯独卓无忧却面有难色。
卓无忧又道:“但,这等终身大事……不是……有点仓猝吗?”
卓山笑道:“怎会仓猝?你与柔侄女自小已认识,还经常一起玩乐;何况这婚约早在二十年前订下,如今你俩皆已长大成人,也合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更难得是你爹与霍世伯都是重信守诺之人,依爹之言,如今才是最适当的时候了吧!”
卓山喜极大笑,但只苦了无忧,越来越感为难,驳道:“可是,孩儿总觉得,这关乎孩儿终身的事,是否……由孩儿作主会较好?”
卓无忧三番四次砌词推搪,显然心内极不赞成这头亲事,霍柔不由得感到万分羞愧,几乎想把头钻进桌子底下。
其实霍柔与卓无忧在童年时已认识,可算是对青梅竹马的好友。
但碍于卓无忧在十多年前被送返西歧,二人分隔日久,对于童年之事已没有多大印象,彼此之间才变得生疏起来。
后来其父霍远年向她说出婚约一事,霍柔本身也不能接受;但父命难违,内心仍不断挣扎着。
然而昔才一见,霍柔已被卓无忧的卓绝英姿及翩翩风度所吸引,默默接受了这婚事。
可是见了无忧如此态度,心下难过,黯然道:“既然……卓三哥认为小女不配……做他的妻子,那……不如我回去向爹说明,要他……取消了婚约,不……就好了?”
说罢一颗晶莹泪珠徐徐滚下,划过了她绯红的粉靥,也划破了整晚的欢腾。
霍柔毕竟是女儿家,遭受如此对待,怎不感到面目无光?
一众宾客也为她的伤感而黯然,偌大的厅堂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沉默之中,只有卓无忧在慌张地解释道:“霍姑娘,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嫌弃你,只是这事关乎你我终身,我认为应该慎重地考虑清楚才决定……”
此情此境,任是卓无忧百般解释,也是于事无补。反而他多说一句,霍柔的心便刺痛多一分,泪也越滚越多。
身旁的乐文本想安慰她,但当此情境,也真不知该说甚么,只有暗自焦急。
卓山见场面弄得如斯尴尬,顿时怒火中烧,勃然大怒道:“既然并非嫌弃人家,还考虑甚么?何况这事由两家父母作主,岂容你说不?”
卓无忧见老父大发雷霆,心下一悸。但此事牵连自己一生,绝不能草草答应,于是鼓勇道:“爹,孩儿的终身大事,好应该由孩儿来决定,请不要强迫孩儿……”
卓山听罢,怒上加怒,一掌拍在圆桌上,震得满桌杯碟翻倒,并喝道:“混账!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遵从父母之命而行,违命即是忤逆!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坐在卓山身旁的卓夫人一直沉默不语,但事情到了这地步,也不由得闻声道:“无忧,你看柔侄儿样貌娟好,温婉娴淑,将来必定是一位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今日既是你爹大寿,便顺从他一次,答允了这婚事吧!”
卓无忧支吾道:“娘亲,孩儿……”
卓无忧仍未能爽快答应,卓山再怒问:“哼!你别再诸多推搪了,你若不点头答应,从此就不再是卓家的子孙,我们卓家可没有你这违背父命的不肖子!”
卓山虽声色俱厉,但卓无忧深知其父脾性,若今日一旦答允,他日必再无转弯余地,只得无奈答道:“爹!这头婚事,请恕孩儿不能就此答应,请爹娘明白孩儿苦衷……”
此言一出,议论之声四起,大都是在指责卓无忧不听父母之命、不孝之行等等。
卓山闻言,一脸铁青,气得浑身发抖。他造梦也想不到,卓无忧平日虽是任性一点,但亦甚少拂逆父母之意。如今他竟公然违抗父命,怒气填膺之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深呼吸了几下,激动难抑的情绪稍为平伏了一点,怒骂道:“畜生!想不到你竟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说话。你……你给我滚,我们卓家可没你这畜生子孙!”
卓无忧万料不到其父竟坚决至此,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欲语还休地叫了几声:“爹……我……”此时卓山已气得无法再说话,众宾客也尽皆默不作声,只在静观其变。
主家席上坐在卓无忧身旁的卓伶,见事情闹得如此僵,戛地起坐,附口在卓无忧耳畔说:“三弟,现在爹情绪如此激动,一时间也很难说服得了他。不若你先离开数天,待他冷静下来,我再找机会游说他,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解决吧!”
卓无忧也明白现在这局面很难一下子收拾,幸好卓无涯及卓伶会在此逗留月余,家中大小事务总算有人料理,于是无奈地道:“爹,孩儿知道很难要你一下子明白孩儿的苦衷,但请你保重身体,孩儿过几天再回来向你叩头谢罪。”
卓山仍是气愤难抑,怒骂道:“畜生,你要走就走,何必多言?你今天走后,从此不要再踏进卓家大门半步!”
卓无忧明白日下形势,多说也是无益,于是蓦地离座,排众而出。
卓无忧横越过稠密的宴席,数百双眼睛同时目送他离去,眼神中尽是鄙夷、轻视、憎恶、怨忿之色。
横过这卓府的大厅,比横过刀山火海更难。
耳畔传来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但卓无忧脑海仍是一片空白,一句也听不进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