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家的少主,自十二岁开始,每年便要抽出两个月的时间入藏书阁修习。
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因了没有灵力的关系,在父亲问过族中长老之后便让他自六岁便入了藏书阁修习。
整整提前了六年的清修,不但是父亲的殷殷期盼,也是族里众人对自己的肯定。
即使没有灵力,他华歆一样是华家的少主!纵使没有灵力,华家也断不会在他手里败落!
他又想起,四岁那年,一直体弱的母亲去了。
父亲深夜醉酒时又自己说,“歆儿,你知道么?我为你犬歆’字,便是希望你平安喜乐,一生无忧。你没有灵力,我虽然遗憾,却是很高兴的。”
父亲又说,“他人只道我华家能知天命,却不知这天命有时还不如不知,不知是福啊……”
他突然觉得曾经高大如山顶天立地的父亲,苍老了许多。
后来,父亲再不曾如此失态过,他依旧是人前那个威严的华家家主。但是自己却记住了那句“不知是福”和父亲那夜眼角的清泪。
父亲和母亲向来恩爱,身为华家的家主,父亲身边竟是连个通房也没有的。父亲曾说过,这个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是你命里注定要纠缠一世的。这样的人,一生一个,便足矣。
“少主……”门外轻声的询问声打断了华歆的思绪,是华福。
“嗯。”出声应了,华歆转头向矮几上看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想看会儿佛经,福叔你没事的话晚饭再来叫我吧。”
“是。”门外华福听了,笑着走开了。他家的少主,果然是勤奋好学的好孩子,就连来着静安寺清修,也如此好学。有主如此,哪怕是没有灵力,想来以后华家也是断断不会没落了的。
静安寺,前院。
“主持,外面有位自称故人的施主求见。”小沙弥打了个稽首,说道。
正在闭目修行的慧净睁开眼睛,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自南边而来,往南边而去。”
“哦?”听到小沙弥的回答,慧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快去将人请进来。”
“是。”
小沙弥的身影前脚才消失,慧净后脚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十二年前,地处西南边陲的曼云府遇到百年不遇的旱灾,致使灾民遍地,饿殍遍野。当年的他,曾奉师父之命前去布施,却是因行路不便跌下山崖被一碧眼的外族少年所救。他问了那少年的名字,那少年却说:“告诉你又如何,出家人本就该了断尘缘,你莫非还要还俗来以身报恩不成?”,他又问那少年的来历,少年便答他:“自南方来,往南方去。”
然后,少年便给他留了口粮和银两又差人将他送到最近的镇子上,便离开了。
此后十二年,师傅圆寂,他便成了这静安寺的主持。没想到,十二年过去了,当年的故人却来到了小小的青和镇上,还寻来了静安寺。
正想着,便听到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循声望去,走在前面的是引路的小沙弥。紧随其后的两人,一个身着黑夜一人身着白衣。黑衣青年,一双碧色的眸子,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只在发尾随意地系了个墨绿色的缎子,本该是风流随性的装扮,和着他身上的那身黑衣倒是给人一种俾睨天下的气势。到底那白衣青年,与那身白衣相得益彰,明净如月。
黑衣人,慧净自是认得的。那眉眼之间,依稀就是十二年前救了自己的少年。而那白衣男子,慧净颇觉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挥了挥手,遣退了引路的小沙弥。
“慧净大师。”白衣青年见到他,便行礼道。
“施主多礼了。”慧净回了礼,抬头便向黑衣人看去:“不知故人来访,老衲有失远迎。”
“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巫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说是有求,但是巫彦地语气和神情哪里有一点有求于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吩咐的样子。
“不知施主所求何事?”对于青年的语气,慧净并不在意。当年被少年所救之时,他便知道这人的性子冷淡,不喜俗事。这人情世故,对他来说怕是不耐了,倒是这白衣男子,却将礼数做得十足十。只是这样的做派,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一个小辈受了伤,需要借贵寺修养一阵子。”言兆上前一步道,说着又是一揖。
客栈人多眼杂,弈儿和自己又身份特殊,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当年是奉了皇命入南疆为将的,却遭人刺杀,失踪五年。归来之后,不进京复命,却出现在这青和镇,身旁还跟着南诏的国师,这是怎么样也说不过去的。更何况,皇帝多疑,长平候府这几年靠着大哥在北疆的军功,好不容易好过一点,他不想因了自己,再让长平侯府和父亲有个什么万一。
本来按照巫彦的意思是打算让他们去华家的,但是一来,华家规矩非请勿入,二来,弈儿突然出现在华府,怕也是会引得有心人窥视。到时,怕到是会更让人怀疑。
思来想去,最合适便是这青和镇旁的静安寺了。
静安寺虽然坐落在小小的青和镇上,却是大齐境内的七大静修圣地之一。传言,华家的少主们,在入祖祠修习之前都会来静安寺清修一段时间。想到这里,言兆脑海里便浮现出昨晚看见的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小身影,他们救了弈儿之后,那孩子几乎是和自己同时到达的。后来他听巫彦说,那个孩子便是这一代的华家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