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轻描淡写地认个错,再推一推将主要的错处丢给旁人,反是最好的法子。
柔姬这个样子让人发不出火来,宏晅也没显出什么特别的怒意,沉吟片刻,只像皇后道:“梓童看着办吧。”
皇后颌首道了声“诺”,缓言道:“齐美人位降一例,柔姬……”她略一思忖,“削去封号、罚俸三月吧。”
事关长公主女儿的安危,这样的惩罚说不上重但也算不得轻了。齐美人降回了才人,柔姬的位份若不是帝太后晋的,恐怕也是要降上一降了。
娆姬面上的笑意浓艳了两分,对此显是满意的。
降位份不是大事,但便是看在睿堇长公主的面子上,这两位也要失宠一阵子了。如是康德翁主有个什么岔子,这两位只怕是要长久失宠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_(:з」∠)_今天番外也有更新哟~~喜欢的菇凉可以去看喵
正文 133
宫宴散去的时候,天黑沉沉的;一轮明月呈鹅黄色挂在天边;看着清晰却没什么光亮播撒下来照亮周遭。宫人挑着灯开道;我们各自坐在步辇上,静默无话。
良久,顺贵嫔一声怅然叹息重重地在黑夜中弥漫开来。
庄聆侧过头去;淡然笑道:“贵嫔这是可怜康德翁主呢?”
顺贵嫔点头:“是。那么个小孩子;又是跟后宫无关的人,平白牵涉进来;受那样的罪。”
我们问了怡然;怡然说康德翁主别处无碍,两只手的手心却烫得面目全非。纵使御医全力医治,要半点疤痕都不留也是不太可能的。
庄聆沉吟着缓然喟道:“当日你说本宫心狠,本宫却是知道不会伤及永定才做了那样的安排。今日这一位,可是实实在在地要得便是翁主受伤,一举扳倒两人。小翁主也是个孩子,她都能下得去这样的手,若有朝一日得了皇长子,真不知会如何。”
我听着她们的话,端看着前面的宫道,在夜色中幽幽暗暗的仿若直通到天际。这样略显鬼魅的感觉,好像连我这走惯了宫中道路的人也会不知前路如何。我亦是沉了口气,淡泊道:“倒是好手段。一个是陛下的新宠,一个是帝太后跟前得脸的人,要除掉这两个于谁而言也不是容易的事,她倒是一举让两个人摔了跟头。”
“那又如何?”庄聆轻笑着,“扳倒旁的宫嫔容易,想从皇后娘娘手里夺子却是个难事。皇后娘娘的地位若这么好动摇,当年萧雨盈早已闹翻了天了。”
顺贵嫔又是一叹,转向我沉静道:“此番苏姬的事,妹妹可打算出手相助么?”
我摇头:“我实在没心思掺合这些,且先瞧着吧,看看她们到底能闹成什么样子。再怎么说,苏姬到底还是得帝太后欢心的,此次又是个无心之过,帝太后也不太可能就此厌恶她。”
这一干新宫嫔鲜有几个安分的,她们要斗,斗到我们身上我们自不会忍气吞声;但如这样事不关己的事,我们也实无引火烧身的必要。再者,宫中斗争,素来还要防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纵使我们可以摆平这些事,又焉知背后没有黄雀?
齐才人确是失了宠,苏姬那边,听闻再去长宁宫拜见时,被帝太后训斥了几句,倒也就无事了,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前些日子我向宏晅坦言我不喜欢方氏姐妹,他也就没再见过她们。可我也知道,这日子长不了,一则方家的颜面总还要顾及到,二则……他不去见她们,却耐不住她们会去主动见他。
是以几日后我在广盛殿前的广场上落了步辇,抬眸见那裙摆覆于长阶迤逦而上时,了然地冷声一笑:“那是娆姬?”
林晋望过去,仔细分辨一番:“是,是娆姬。”
我遂凝神于她那纤盈的身材轻轻笑道:“看来咱们来得不巧,回宫吧。”
前脚扫清了齐才人和苏姬,后脚紧接着往广盛殿去,方家这两位分明是要重整旗鼓再战一番了。
我回到明玉殿,在小厨房中为元沂做一道他爱吃的点心,糯米面活成的团子在掌中着力均匀地揉着,心事却半点停不下来。宫中突然的失宠多半会有个由头,譬如我当年的避子汤一事、再譬如齐才人失手伤了康德翁主一事。但娆姬前些日子的失宠没有由头,只因我跟宏晅说了那一番话而已。故而她大约至今不明缘由,也决计恨不到我头上来。
那便让她复宠好了,反正她就是要寻仇,也寻不到我的仇。
一道豆沙叶儿耙出了锅,糯米淡淡的香味扑鼻。我分了两只碟子装好,一碟让云溪送去给元沂,又叫了诗染进来,道:“你把这个送广盛殿去。如是娆姬不在就呈给陛下;如是娆姬还在,交给宫人便可以了。”
诗染领命去了,我径自回到寝殿休息,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一本《茶经》,不知不觉地也翻过了大半本,细一回思却是什么也没读进去。一会儿,诗染回来复命,我见她拎着那食盒的姿势颇是小心,全然不似拿着空盒子,不觉一疑,蹙眉道:“怎的又拎回来了?”
“奴婢到了殿门口,看见齐才人也拿着食盒进去。奴婢觉得娘娘必定不想跟齐才人争这个风头,就自己做主拿回来了。”她说着将食盒在桌上一搁,“这主意打得对么?”
我满意得含笑点头:“不错,是不愿和她们争这些的。娆姬可还在么?”
“步辇还在殿外放着,大约还在吧。”她道,思了一思跪坐到我身边,衔笑道,“奴婢有一事想不明白。”
我看着她:“嗯?你说。”
“这齐才人是娆姬宫里头随居的人,必定是知道娆姬此时在广盛殿的,干什么还这会儿去?找不痛快不是?”
“是想给娆姬找不痛快呗。”我合上书交到她手里,“这回的事,罚她是因为那边是长公主。可凭谁也能看出来这事怪不得齐才人也怪不得苏姬,陛下也未必就真怪她,面子上就还是过得去的——陛下和她面子上过得去了,娆姬面子上就过不去了。”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诗染点点头,又犹疑着道,“可是娘娘您说,齐才人干什么找娆姬的不痛快?这样明目张胆地开罪宫中主位,自己岂不是更没好日子过。”
我闲闲地靠在靠背上,微笑着舒了口气:“那她自有她的打算、自有她的资本,就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了。”
几日后传出点消息,道是娆姬和齐才人不知因为何事起了争吵,在自己宫里摔了东西,又一路争到皇后那里去。本不是什么难办的事,照理也就是齐才人不敬主位,罚了齐才人了事。可细问之下,事情是在齐才人的住所出的,难免教人觉得是娆姬有意寻事找齐才人的麻烦。听说二人在长秋宫争执不休,直听得皇后头疼也辨不出个谁对谁错,最后分别斥责二人几句,叫她们各自回宫思过。